你知道什么才算得上难事吗?假装怀孕才难呢!
请注意,因为现在要说的这件事令人印象深刻。故事的源头在我那个脑袋空空的朋友诺伊尔身上,中西部就到处充斥着她这样的老好人,他们的心地好得不得了,却长了一个榆木脑袋,容易受人摆布,别人说一套就听一套。诺伊尔数得出的曲子全部来自于家居用品店里的音乐合集,她的书架上摆放着一堆装点门面的玩意儿,比如《爱尔兰人在美国》、《图说密苏里大学橄榄球史》、《我们铭记9·11》、《猫咪糗事一大箩》。我知道,为了施行计划,我需要一个肯乖乖听话的朋友,好把那些关于尼克的骇人故事一股脑儿讲给她听,这个朋友不仅要迷我迷得过火,还要很容易受人摆布,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会信,因为有幸听到这些私房话已经让她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显而易见,这个角色非诺伊尔莫属,而当她开口告诉我她又怀了孕(三胞胎显然还不够呢),我意识到自己也可以顺势怀孕一回。
于是我在网上搜了搜:维修时如何抽干马桶。
我请来诺伊尔一起品尝柠檬水,喝了许多柠檬水。
诺伊尔在我家上厕所,用的正是那个抽干后无法冲水的马桶,我们两个人都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我将马桶里的尿液盛进了一只小玻璃瓶。
众人皆知我怕血又怕针。
我将盛有尿液的玻璃瓶藏进手袋,约了医生(“哦,我没办法做血液测试,谁让我怕针头怕得要命呢,尿液测试倒是没问题,谢谢”)。
我的医疗记录上多了“怀孕”一条。
我带着好消息向诺伊尔飞奔而去。
以上一环接一环全都完美无缺,于是尼克又多了一条动机,而我摇身一变成了身怀六甲、招人喜爱的失踪女士,我的父母会更受煎熬,埃伦·阿博特则会无法抗拒该新闻的诱惑。说实话,我的失踪案最终从数百个案子中脱颖而出,被“埃伦·阿博特”新闻秀一眼相中,其过程也算得上是惊心动魄,跟选秀节目颇有几分相似:参选人要施展浑身解数,随后一切就不再归你管,全看评委的意思了。
再说埃伦·阿博特恨尼克恨得咬牙切齿,对我则满怀着一腔爱心,不过我倒是希望新闻媒体对我的父母不要太过厚爱。我端详着新闻报道中的父母,妈妈显得瘦骨嶙峋,脖子上的条条青筋仿佛迂回细弱的树枝,爸爸因恐惧而满脸发红,一双眼睛睁得太大,脸上的笑容看上去很僵硬。通常情况下,他是个面貌英俊的男人,但此刻看上去却好似一幅漫画,要不然就是一个被鬼魂附体的傀儡。我心知自己本该为父母感到难过,但我却并没有感到一丝痛心。反正无论如何,我对父母来说不过是一种象征,是个活生生的完美典范,是有血有肉的“小魔女艾米”。千万不要弄砸了,你可是“小魔女艾米”,是我们独生的掌上明珠。身为独生女就得挑上一副不公平的担子:你一天天地长大,心里清楚自己不能让家人失望,甚至连夭折都不行,谁让你没有兄弟姐妹呢,谁让你就是家里那根独苗呢!这种压力让人不惜一切想要变得完美无缺,也会让人一心沉醉于权力,二者合一便孕育出了一个个唯我独尊的君主。
今天早上我闲逛去多萝西的办公室买汽水,那是一间小小的木板屋,办公桌的唯一用途似乎就是摆放多萝西从各地收集来的雪景球,要么来自阿拉巴马州的海湾海岸,要么来自阿肯色州的希洛,总之通通没有多少值得典藏的意义。当那些雪景玻璃球映入眼帘时,我倒没有从中看出天堂景象,而是看见一帮乡巴佬带着一身晒黑的皮肤,拖着一群在哭号、笨手笨脚的孩子,正伸出一只手打小孩,另一只手则攥着温热的玉米糖浆饮料,那饮料还盛在不可降解的大塑料杯里。
多萝西有一张20世纪70年代风格的海报,海报中的小猫正趴在树上,主题是“撑住了,别泄气!”,多萝西诚心诚意地将那张海报贴了出来。我喜欢想象一幕白日梦,让多萝西在白日梦里遇上一个来自威廉斯堡的贱人,那自鸣得意的贱人梳着贝蒂·佩姬一样的刘海,戴着一副尖眼镜,也有一张同样的小猫海报,但却用于反讽。我倒是挺乐意听一听这样两个人的交锋,通常来说,冷嘲热讽的人在真心实意的人面前简直不堪一击,那种人算得上他们的克星。多萝西还另有一张宝贝海报贴在汽水售卖机旁边的墙上,海报中的幼童在马桶上昏昏欲睡,“困得不得了,待会儿再尿尿”。我一直想要顺手牵羊偷走这一张,只要一边跟多萝西聊上几句分分她的心,再一边用指甲拨一拨已经泛黄的旧胶带,那就大功告成了。我敢打赌,这张海报能从拍卖网上替我赚来不少现金(我倒是挺乐意弄点儿现金进自己的腰包),但我不能上网售卖,因为那种做法将留下电子记录,而我已经从无数真实罪案书籍中读到过相关知识:电子记录会招来许多麻烦,因此千万不要使用注册在你名下的手机,因为手机基地台能顺势找到你所在的位置;千万不要使用自动取款机或你自己的信用卡,只用大家都用的公用电脑;谨防每条街上的摄像头,尤其是在银行附近、交通繁忙的十字路口或小杂货店周围……我住的这些木屋附近倒是找不到一家小杂货店,也没有装摄像头,这一点我很清楚,因为我曾经装作一副担心安全问题的模样问过多萝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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