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腿,又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仿佛我说出的话是一沓精美易碎的瓷器,“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会说出那句话来。”
“我们都累了。”兰德好心地说道。
“我们会让警察围捕维奥斯特,”玛丽贝思也试着缓和气氛,“比佛利·克利瑞[4]那家伙也跑不了。”这与其说是一句玩笑话,还不如说是我的免罪符。“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们一件事,”我开口说道,“在这种情况下,警方一般会……”
“首先从丈夫身上查起,我知道。”兰德打断了我的话,“我告诉警方他们是在浪费时间,他们问我们的那些问题……”
“那些问题很无礼。”玛丽贝思替他圆了话。
“这么说警方已经跟你们谈过了?谈的是我?”我走到迷你吧台旁边,随手倒了一杯杜松子酒,一口气连喝了三口,顿时觉得胃里翻天覆地,有些撑不住的模样,“警方问了些什么?”
“警方问你是否伤害过艾米,还问艾米是否曾经提到你威胁过她。”玛丽贝思列举着警方的问题,“问你是否是个好色之徒,艾米是否曾经提到你对她不忠。这听起来像是艾米的风格吗?我告诉他们,我们家的闺女可不是一个受气包。”
兰德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尼克,我们原本应该首先提到一点:我们知道你永远也不会伤害艾米。我甚至告诉警察,你在海滨别墅救了那只老鼠,使它免遭了粘鼠胶的毒手。”说到这里,他抬头凝望着玛丽贝思,仿佛她并不知道那个故事,玛丽贝思则全神贯注地听着,“你花了一个小时才捉住那只老鼠,然后乖乖送走了那小王八蛋,这听上去像是一个会伤害太太的人吗?”
我顿时感到一阵强烈的内疚,心里恨死了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会哭出声来。“我们爱你,尼克。”兰德说着用力地搂了搂我。
“我们确实爱你,尼克,我们是一家人。”玛丽贝思也是同样的腔调,“除了应付艾米的失踪,你还要应付警方对你的怀疑,我们真是很过意不去。”
我不喜欢“警方对你的怀疑”这句话,倒是更加喜欢“例行调查”或“走个过场”一类的说法。
“不过警方倒是挺好奇你在那天晚上预订的餐厅。”玛丽贝思一边说,一边过于随意地瞥了瞥我。“我预订的什么?”
“警方说,你告诉他们你在‘休斯敦’饭店订了座,但是他们查了查,却发现并没有你的预订,他们似乎很感兴趣。”
我既没有订座,也没有买礼物。因为如果我打算在当天杀掉艾米的话,我就没有必要为当晚订座,也没有必要买一件送不出去的礼物——这标志着一个非常务实的凶手。
我确实务实得有些过分,我的朋友们一定会这么告诉警察。
“噢,不,我并没有订座,警方一定是误解了我的意思,我会告诉他们的。”说完我一屁股瘫坐在玛丽贝思对面的沙发上——我不希望兰德再碰我。
“哦,好吧,”玛丽贝思说道,“她……嗯,你今年做了寻宝游戏了吗?”玛丽贝思的眼睛又红了,“在出事之前……”
“警方今天给了我第一条提示,吉尔平和我又在专科学校的办公室里发现了第二条提示,我还在想办法琢磨答案。”
“我们能看看提示吗?”我的岳母问道。
“我没有随身带来。”我撒了个谎。
“你……你会想办法破解吧,尼克?”玛丽贝思问道。
“我会的,玛丽贝思,我会破解提示的。”
“我只是不希望她做的东西孤零零地被扔在了一边……”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那只一次性手机。我瞥了一眼显示屏,关掉了手机。我得把这东西处理掉,但不是现在。
“每个电话你都该接,尼克。”玛丽贝思说。
“我认识这个号码……只不过是我的大学校友基金要钱来了。”
兰德坐到了我旁边的沙发上,陈旧的沙发垫随之沉了一沉,我们两个人朝对方歪过去,两只胳膊挨在了一块儿。对兰德来说,挨着胳膊一点儿也无所谓,他属于向你走来时就会开口宣布“我就喜欢抱抱”的那种人,但他压根儿忘了问你是不是也喜欢抱抱。
玛丽贝思又说回了正事,“我们认为有可能是某个迷恋艾米的家伙绑架了她。”她转身对我说道,仿佛在陈述案情,“这种人跟着她已经有好多年了。”
艾米喜欢回忆那些痴迷于她的男人。在我们结婚后,她多次伴着一杯杯红酒低声讲述那些一直骚扰她的人,那些男人仍然逍遥法外,总是一门心思想着她,想要把她弄到手。我疑心这些故事里掺了水分,毕竟那些男人总是危险到一种非常精确的程度——足以让我担心,但又不足以让我们报告警方,总之他们撑起了一个游戏世界,在那里我可以摇身变成肌肉发达的护花使者,捍卫着艾米的荣誉。艾米太过独立、太过摩登,她不好意思承认一个事实:她也有着一颗少女的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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