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艾米,有什么线索吗?”德西问道。
他看上去有点儿眼熟,也许跟某个演员有几分相像。
“没有什么好的线索。”
“她是从家里被掳走的……没说错吧?”
“是的,从我们家里。”
这时我突然悟到了他是谁,他是搜查第一天那个单独现身的男人,当时这家伙在不停地偷看艾米的头像。
“你曾经到过志愿者中心,对吧?在搜查的第一天。”
“没错。”德西通情达理地说,“我正要告诉你,我真希望当时就能跟你见上一面,向你表达我的慰问。”
“从你家到我那儿可要走很长一段路。”
“从你家到我这儿的路也不算短。”他笑着说,“你瞧,我真的很喜欢艾米,因此听到发生了这种事,嗯,我总不能置之不理吧,我只是……这些话听上去肯定不顺耳,尼克,不过一在电视上看到新闻,我马上冒出了一个念头,心想‘那还用说嘛’。”
“那还用说嘛?”
“当然会有人想……要她。”他有一副低沉的声音,“你知道吗,她总是这样,让人们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从来都是。你也知道有句陈词滥调‘男人想要她,女人想要变成她’,这话用在艾米身上可说是千真万确。”
德西一边说着话,一边将两只大手拢在长裤上。我说不准他是否在耍我,于是暗自决定要小心行事。但凡对待有可能棘手的问答,就该遵循一条准则:不要贸然发起进攻,先看看对方会不会自己上了自己的套。
“当初你跟艾米爱得轰轰烈烈,对不对?”我问。
“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容貌。”德西说着靠在膝盖上,眼神显得有些遥远,“我反复想过这件事,当然啦,那是初恋,我怎么会不寻思呢,其实都怪我身上那以自我为中心的一面,太沉迷哲学。”说到这里,他露出一抹谦逊的笑容,面颊上的酒窝突然浮现出来,“你瞧,当艾米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当她对一个人感兴趣的时候,她的关注是那么的温暖又安心,不会漏掉你的一点一滴,就像洗上一个热水澡。”
我闻言挑高了眉毛。
“请多多包涵。”他说,“这种时候你会自我感觉良好,好得不得了,也许是破天荒头一遭,随后艾米就发现了你的不足,她意识到你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这种人她打发过很多……实际上,你也确实只能算‘巧匠安迪’,在现实生活中,‘小魔女艾米’绝对受不了‘巧匠安迪’,因此她对你渐渐失去了兴趣,总有一天你会再也找不到良好的自我感觉,这时你又感觉到了寒冷,仿佛自己正赤身裸体地躺在浴室的地板上,而你一心只想再奔回暖暖的热水澡里。”
我明白那种感受,我已经在“浴室的地板上”躺了三年左右了。我的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厌恶——面前这个男人居然跟我分享了这种感情。
“我敢肯定你明白我的意思。”德西说着对我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是个多么奇怪的人哪,谁会把别人的妻子比喻成一个暖暖的热水澡,还口口声声说他巴不得奔进这热水澡里?再说这位妻子还下落不明?”我想道。
德西背后是一张光亮的长桌,上面放着几张镶有银框的照片,正中一张大照片是高中时代的德西和艾米,两人身穿白色网球服,看上去时尚得离谱,透着一身金钱堆出来的奢华之气,活像希区柯克电影里的一帧画面。我想象着少年时代的德西偷偷溜进艾米的宿舍,一件接一件地把衣服脱掉扔在地板上,然后钻进冰凉的被窝,吞下一颗颗胶囊,等着被人们发现。那是一种惩罚,一种愤怒,但跟发生在我家的风波不是一回事,因此我看得出警方为什么对德西提不起太大的兴趣。
德西追随着我的目光,“哦,好吧,你可怪不得我,我的意思是,要是换了你本人,你会扔掉一张如此完美的合影吗?”他笑着说。
“就算照片中的女孩跟我二十年没有来往?”我忍不住说出了口,顿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咄咄逼人——这可算不上明智之举。
“我跟艾米很熟,”德西厉声说道,随后深吸了一口气,“以前我就认识她,以前我跟她很熟。没有什么线索吗?我不得不问……她的父亲,他……他来了吗?”
“他当然来了。”
“我猜……你敢肯定案发时他在纽约?”
“他确实在纽约,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德西耸了耸肩,仿佛在说“只是好奇罢了,没有什么理由”。我们一声不吭地坐了一会儿,一直互相对视着,两个人都没有眨眼睛。
“其实我到这儿来,是看你能告诉我什么线索,德西。”
我又试着想象德西劫走艾米的一幕。他在附近某处有个湖边别居吧?像他这样的人又有哪个没有湖边别居呢。难道这位优雅老练的人会把艾米困在某个地下囚室里?艾米会在囚室的地毯上踱来踱去,睡在一张积灰的沙发上,身穿20世纪60年代一度流行的亮色,要么是柠檬黄,要么是珊瑚红。我真希望波尼和吉尔平就在眼前,亲耳听听德西刚才那种不容别人染指的口吻,他刚才不是说吗:“我跟艾米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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