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提议。”巴兹尔突然坐下,把座椅拉近桌子。
“当然,我洗耳恭听!”这位大英博物馆的绅士咳嗽着,也将座椅拉近。
壁炉上的时钟滴答响着,巴兹尔清了清喉咙,想了一下,然后说道:
“我的建议是这样的。我不知道您是否对遣词用字非常讲究,总之,我想说的就是和解这个观念。我的建议是:政府,我想政府是透过贵馆运作的,应该每年付给查德教授八百英镑,直到他停止跳舞为止。”
“每年八百英镑!”宾厄姆先生惊呼。他首度抬起温和的蓝眼珠望着巴兹尔,眼中闪烁着温和的光芒。“我听不大懂您的话。您是说,在目前的状况下,查德教授仍然应该被亚洲古手稿部门聘用,并且一年需要八百英镑的薪资?”
格兰特坚决地摇头。
“不。”他坚定地说,“不是这个意思。查德是我的朋友,我当然应该尽可能为他说话。可是,我不是说——而且我也不会说——他应该管理亚洲古手稿,我不敢如此奢求。我只是说,贵馆应该每年付给他八百英镑,直到他停止跳舞为止。当然,我想贵馆不缺研究经费。”
宾汉先生看起来快要发狂了。
“我真的不知道,”他眨着眼睛说,“您在说什么。您要求我们每年给付将近一千英镑给这名显然发了疯的家伙,付他一辈子?”
“不尽然,”巴兹尔恳切而得意地说,“我没说付一辈子,不是这个意思。”
“还有,付钱做什么?”儒雅的宾厄姆克制自己不去抓头发。“这笔补助经费要付多久?不必一直付到他死吧?还是要付到最后的审判日·?”
“不!”巴兹尔愉快地说,“正如我所说的,只要一直付到他停止跳舞的那一刻就行了。”说完,他满意地靠回椅背,双手插回口袋里。这时,宾厄姆直直盯着巴兹尔·格兰特,一动也不动。
“您是认真的吗,格兰特先生?”他说,“您果真认为政府应该平白地付高薪给查德教授,只因为他,抱歉我的措辞不当,发疯了?他应该比四个优秀职员得到更好的酬劳,只因为他会在后院甩靴子?”
“正是如此。”格兰特沉稳地说。
“这笔荒谬的款子不但应该随着他的疯狂起舞发放,而且只要他不跳,就可以止付了?”宾厄姆问道。
“当然啦,”格兰特说,“跳舞总有跳累的时候。”
宾厄姆站起身,抓起他漂亮的手杖和手套。
“格兰特先生,不用再多说了。”他冷冷地说,“您费心解释的这番话,大概是个有点儿残忍的笑话。也许您很真诚,我为我刚才说出的重话赔不是。可是,再怎么说,您的建议有违我的职责。对查德教授突如其来的病症和心神混乱,我至感痛心,也不愿多说。不过,万事万物都有其局限,就算是大天使加百列发了疯也是如此。很抱歉,他和大英图书馆就不可能有任何瓜葛了。”
他走向门口,格兰特以一种迅速而戏剧化的手势拦住了他。
“别走!”巴兹尔冷峻地说,“您还有时间考虑。宾厄姆先生,您想参与伟大的事业吗?您想为欧洲的荣耀或科学的光荣尽一份心力吗?难道您不希望做某项大发现的开路先锋,在年迈之后得到众人的敬重,难道您不想——”
宾厄姆猛然插嘴说:
“如果我想呢,格兰特先生?”
“那么,”格兰特轻声说道,“您的任务非常简单。只要每年付给查德八百英镑,直到他停止跳舞为止就可以了。”
宾厄姆用力将手套一挥,不耐烦地走向门口,此时科尔曼医师正走进来。
“两位,抱歉,”他以一种紧张的口吻悄然说道,“事实上,格兰特先生,我,呃,在查德先生身上发现一件惊人的事——”
宾厄姆严肃地瞪着他。
“恐怕,”他说,“他是酒喝多了吧,我想。”
“喝酒?”科尔曼应道,仿佛内情没这么单纯,“噢,不是,不是酒。”
宾厄姆有点焦躁,他的音调变得仓促暧昧。
“发现他有杀人的欲望?”他试探着说。
“不对,不对。”这名医学专家不耐地回答。
“他以为自己是块玻璃?”宾厄姆胡乱猜,“他以为自己是上帝?还是——”
“都不是。”科尔曼医师厉声说道,“事实上,格兰特先生,我的发现大不相同。查德教授最惊人的是——”
“噢,快说,拜托!”宾汉哀求着。
“他最惊人的是,”科尔曼从容不迫地说,“他没有发疯。”
“没有发疯?”
“发疯常见的症状有很多种,”医生简短地说,“可是他一项也没有。”
“那他为什么要跳舞呢?”宾厄姆绝望地叫道,“他为什么不回应我们?为什么不和家人说话?”
“鬼才知道。”科尔曼医师冷冷地说,“我只负责诊断他有没有疯,我才不管他是不是白痴。总之,他没有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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