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与狗_水天一色【完结】(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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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说田静没看见……"

  "那时的情况就像……"杜公子嘴角微微勾起,抬起手挡住一只眼睛,闭起露在外面的另一只,"就像这样."

  "什么?"

  "我可以透过指缝,看到完整的你;你却只能看见我半边脸,和指缝里模糊不清的一些残余.我的手相当于一块有缝隙的隔板.因为光是直线传播的,"他一笑,好像在为不得不用到物理学表示歉意,"所以,离隔板近的一方,视野几乎不受影响;而远的那个,想要看到板对面的东西,可就难了."

  他放下手:

  "每次看见火车来,接站的人都会拥向铁轨.正因为这样,把人推下去这种方法才安全,不容易被目击.采用这种手法的凶手,也通常是谨慎而多疑的.他的这种个性非常重要,几乎主导了案情后面的发展."

  杜公子停下看着我,似乎在等待回答.我应了句"我会时刻记住的",他才点头接着说:

  "案发时,凶手四周应该聚拢了一圈人.通过那些人的缝隙,他清楚地瞧见站得较远的田静.田静看到的,却只是紧凑的一堆人而已."

  "是这样……"

  "他看着田静的眼睛,自以为他们是在对视,而她是一直盯着他的.田静叫的那声'不要',他不觉得是巧合,反而会认为:她一定是看见我推他,所以才叫的.做贼心虚,凶手们的通病.从心理上讲,他肯定不敢一直看着她,会躲躲闪闪,隐没在人群中,离开案发地点,一边想着对策.等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时,再找她,已经不见人影.然后就碰到了咱们……"

  "就是那时?"

  "对.他说他在找人,找田静,倒没有撒谎,但不是因为关心她,而是想杀了她.他和你说的,'一开始看见一眼,然后就找不到了',是事实,只是把凶案省略掉了.其实,如果目击者是别的人,可能没什么关系,因为办案人员不一定会和他接触.可死者住的旅店一定会被调查,同住的人包括田静当然都要叫去问话.要是不想让她说出点什么来,必须赶在那之前,把她……"

  "我说呢,他急着去杀人,居然还有心情帮你诊断?这么一想就明白了.大概因为我当时心情不好,有点不依不饶.他怕真吵起来,耽误他的大计,所以要尽快把咱们打发走.我说得对吧?"

  "应该对.我们往医院来时,他留在那里继续找她.过了一段时间,依然没有结果,就想到她可能已经回旅馆了.他也赶回去,决定改用毒杀的方式.大家在那里可以一起吃饭,要下毒非常容易.所以中途先去准备必须的毒药.这就是为什么,你送我来这里,再折回去,耽搁这么久,还是比他先到."

  "因为他利用这段时间做太多事了.难怪他一进门就盯着田静,是在寻找机会呀."

  "通过观察,他发现田静的态度毫无异常,不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回忆一遍当时的情景,他或许明白了些,但他不敢相信.警察也来得太快,在午饭之前就到了.田静还没吃东西,他也逮不到可乘之机.再说,还另有一个不利条件,那就是你."

  "我?"

  "他不会料到你正好在那个旅馆投宿.如果没有你,他就可以一口咬定,案发时根本不在火车站.即使田静真说她看到什么,他也可以坚持是她看错了."

  "他在旅馆见到我,一副惊讶的样子,原来!在火车站不愿意和我吵,除了时间上的顾虑外,是不是也怕造成影响?真把工作人员招来干涉,证明他当时在场的人可就太多了."

  "嗯.那时,警察已经来了,要杀田静也来不及了.如果她说出什么,加上有你在,他无从辩驳,很可能就这么完了;如果她不说,他就有运气渡过这个难关.可她不说表示她什么都没看见,也就没有杀她的必要.他脑子里想着这些,思路非常混乱,也非常矛盾.生死在此一举,一种赌徒的最后一搏的心理油然而生.他要机灵一点,也许能侥幸逃过这一次.只要他还有机会,为了保险起见,就一定不能让她活着.不过,方法一定要隐蔽,要神不知鬼不觉,怎么都查不到他身上,或者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证据."

  他说得有点快,咳了两声:

  "他想到了田静每天要看着江汨练字,那个时候偏偏有喝一听可乐的习惯--从老板的话'又要可乐呀'就可以听出来--于是,一个计划形成了."

  "噢?"

  "还记得搜查时,他管江家借墨水吗?他那时吸水,吸了几下呢?"

  "好像……好像是两下."

  "墨水瓶颜色比较深,不可能看清钢笔在里面是什么状态,笔尖在液面以上还是以下.如果悬空,挤压笔囊就是在注入,以前钢笔的液体,就和墨水混合了."

  "你是说,他事先在自己的笔里灌上毒,第一下挤到墨水瓶里?第二下才是吸水?"

  "然后在纸上写字,作出试笔的样子,掩人耳目嘛.人们只会觉得瓶子里少了点液体,而想不到其实多加些东西.到这里,下一次谋杀的前期准备工作算做完了."

  "我想想,在那之后……是警察的调查,田静说出了她的经历.他已经知道她构不成威胁,完全可以停手的.为什么还……"

  "他要杀她,从性质上说,是灭口.但从感情上讲,却应该算仇杀."

  "什么意思?"

  "你以为听了田静的证词,他就安心了吗?接受询问时,所有人都在旁边,他会想:她不说,是因为当着我她不敢说,背地里就不会去找警察翻供吗?或者是时间太紧,她没反应过来,也许过两天就觉得,当时人群里怎么有个人那么像他?但如果说她真的就知道什么,也不一定.她的说辞很现实也很完美,不由得他不信.可是火车站的经历又太根深蒂固,他就反复琢磨:难道她是真的没有看到我吗?她到底看到我没有呢?这种疑惑,已经成为他心里一个打不开的死结.每次看到田静,都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明知道想不出结果,却还要拼命去想,在脑子里一次次回顾那时的过程,当然也包括那让人心有余悸的叫声,以及刚杀完人后,回头从人缝看到的那双眼睛.这些回忆不能摆脱都是她造成的,她已经成为他生存的障碍,他不能忍受继续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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