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他打算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挣扎着起身,记起干粮还在屋里,外头兵荒马乱,到处都是饿死的人,要逃命也得裹上干粮再逃,他推门进屋想拿干粮,可是心慌意乱,匆忙中不及分辨,推开门才发觉进错了屋子,进了老头父子所住的村屋。
他心道不好,顿感不安。
外边月光如水,屋里仍是很黑,陈老道推开屋门,一抬眼似乎看到两个女子,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看。他怔了一怔,揉眼再看,那老头和蠢汉直挺挺地站在屋里,直如牵线木偶,他心知不对,还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见那二人突然转过身来,没想到这一转身并没有后背以及后脑勺,反而又是一副形貌,又长着一张脸,而且都变成了女子,发出“叽叽咯咯”的声响,怪里怪气的脸怎么看也不是活人。
陈老道眼尖,目光如炬,看出老头和蠢汉身后,紧贴着一层皮纸似的东西,同村中那些鬼怪一样,是人皮纸成精,他想放出葫芦中的天雷地火,烧掉这两张人皮纸。那样做一了百了,可势必殃及那父子二人,也是急中生智,从怀中摸出一根平时用来缝补衣裳的钢针,分别对着两张人皮纸刺出去,但听两声尖叫,老头和蠢汉扑倒在地,两张人皮纸晃晃悠悠的要逃,陈老道窥得真切,一拍葫芦底,天雷地火打在两张人皮纸上,立时烧作飞灰。
不多时,父子两人缓缓苏醒,跪倒在地咣咣磕头,谢过老道的救命之恩,细说原委。原来玄灯村自古是做皮影戏的艺人聚居,皮影戏也叫灯影戏或玄灯戏,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有祖传的手艺,用羊皮扎成戏俑,天黑后在灯前放一块白布,艺人们躲到后头口中唱曲,手里操纵戏俑,在白布上现出彩影,村里人三五成群结成戏班,外出演灯影戏谋生,男女老少所有人都能做会演,做得皮俑堪称一绝,每年祭祖师之时,要在村中石灯周围绕上一圈白布,在月下演灯影戏。
祖祖辈辈都以这门手艺为生,如此过了几百年,这碗饭就不好吃了,因为同行是冤家,冤家太多,要想赚钱就得有别人做不出来的绝活儿,于是有村民剥取活人的人。皮,做成人皮纸,这种人皮纸做成戏用,能以假乱真,看着和活人没多大分别,从那开始家家户户都做,路过玄灯村投宿的人,往往被村民害死做成了人皮纸,钱是挣了不少,不料人皮纸阴气重,放在木箱里年久即可成形,后患无穷。
有一年演罢灯影戏,一时疏忽忘了封箱,成了精的人皮纸出来作祟,将村里人全吃了,然后四出作祟,每天晚上聚到此处,整个玄灯村只有这老汉和儿子幸存下来,但也被人皮纸附在背后,这些年一直困在村子里,多亏陈老道火炼人皮纸,其怪遂绝。
老头父子对陈老道述说经过,只恨破瓦寒窑,无以为报,老头翻箱倒柜找出一个铃铛,捧在手中送给陈老道,说是当年封箱时挂在箱壁上的东西。
陈老道在荒村古冢中得的天雷地火葫芦虽好,却不顶饿,见老头给他一个铜铃,想不明白是何用意,既然想不明白也就不再多想,觉得很大可能是让自己将其挂在驴子的脖子上,已做警示,防止驴子被盗,或者丢失后可以以铃寻驴,听声找驴。
这么一想反倒觉得这个铃铛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了,他揣了铃铛,意兴阑珊,寻思黑天半夜那毛驴子跑不多远,没准就在附近,找回来还可以卖钱,顾不得同老头父子多说,连夜出去找驴,可是想时容易做时难,那头毛驴早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在漫洼野地里找到天亮,驴毛也没找到一根,天亮时分回到玄灯村,心中好不沮丧,想跟那老头辞行,可是屋里没人,只有两尊泥像倒在地上,看形貌与那父子二人颇为相似,陈老道大吃一惊,方知是南柯一梦,如梦似幻,看来玄灯村中供奉的祖师像年久有灵。
陈老道寻思:“看来这铃铛也非凡物。当年玄灯村的村民,用人皮纸演灯影戏,他们担心人皮作怪,不知从哪找来铜铃铛,挂在放人皮纸的箱子上,后因大意忘了封箱,致使人皮纸四出为祟,全村尽遭此劫,如今这个铃铛落在老道手里,说不定往后有大用处。”当即收了铃铛,背上天雷地火葫芦,插烛般对那两尊泥像拜了几拜,觅路离开“玄灯村”,他的天雷地火葫芦,烧人皮纸时耗尽了机括,里头装填的火龙膏和硝石硫磺也没了,空葫芦已经不能再用。
故事到这里已经讲完,我对两人说道:“陈老道造化非凡,其后又有几番奇遇,比之我以前崇拜的老神仙来,真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着天壤之别,这我都是小时候听我爷爷说的,他也是听来的故事,据说可信度颇高。对了,听你们说什么镇魂铃,这个铃铛会不会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铃铛呢?这个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阿英点头说:“还真有可能,不管是不是,都说明世间确有这类奇珍异宝……”
胖子急火火的插嘴说:“张司令的意思是说这几个不人不鬼的货也是人皮纸做的鬼东西了?胖爷我看也是,刚一进来就遇到鬼戏班子唱鬼戏,这下又遇到皮影纸人耍鬼戏,看来老蒲这厮也是个戏迷呀!这倒让我有些惺惺相惜下不去手了,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戏弄胖子说:“我看是猩猩相惜才对,黑猩猩。”
胖子灿烂的一笑:“你是说金刚呀,那也是胖爷我所崇拜的偶像……这是有关童年的记忆,不说了,说多了要流泪。就说老蒲吧,他有着和胖爷我相同的爱好,却属于不同的阵营,阶级鸿沟不可跨,我也只能忍痛割爱大义灭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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