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应该只选择其中一条通路的,但电脑病毒的本能使我不肯放弃任何一个感染他人的机会。于是倏忽之间,我的意识已裂解成三个相对独立的部分,分头流入三条不同的通道。
我想问题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我的第一支意识直扑通路的尽头,压倒一切的胜利念头仍旧没有被其他杂念所取代。
我的第二支意识则开始自我制造未来历史,并不实际存在的飞旋时钟超前运转,指针悸动铮铮有声。
我的第三支意识缺乏足够的能量支持,随意游走于数学楼的走廊,漫无目的地扒看着一扇扇门扉窗棂。
我的第三支意识透过玻璃,窥视着一行行自习的人群。
但这本该是昨晚的情形,却被后推到了拂晓时分!
我的第二支意识返归楼外,校友捐赠的新型电脑终端大联网系统正被正式展示和开启。
但这本该是上午的场面,却被提前到了凌晨时刻!!
我的第一支意识依旧执着,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透过屏幕望见已陷入绝境的游戏者……
她竟然是一个女生!!!
一时间我感慨万千,与她相识的整个经过在我脑海里汩汩流过。局势霍然间变得明朗起来,因为我那已具电脑病毒特征的意识无所不知,刹那间我终于看透了这其中的前因后果,阴错阳差。
她与我进入了同一个信箱;但她所读到的,显然是一个男生的日记。
那个信箱,是一对情侣合用的不完全分隔箱。
文件相通,号码相同。
我一直以为QIANGE是“钱歌”,而她则将此词理解为“齐安格”。
而实际上,QIANGE是两个姓氏的组合,它们分别是“强”和“鄂”。尽管这种拆解方式最难为人所想到,但事实就是如此。
我们各自误会了对方,竟各自为追寻一个已有伴侣的幻影而打得头破血流不可开交。
我一直不知道她竟然是一位小姐,她也始终不曾料想到我是一名男士。
而那天,那位形只影单的小姐所等待的,正是我。
本来,我们该相逢于草坪而不该决斗在网络。
……
但是,已经晚了!
由于我的进入,游戏程序受到了极大的扰动,联机系统也不再稳定如初。
而最致命的一点是,她的意识已被强行劫掠,同我一样也进入了网络!
而此时我已无力控制局面。火一但着起来了,玩火者自己也就控制不了局势了。
同样,她的意识也被一分为三,各自为战。
她的第一支意识进入屏幕继续与我针锋相对,难以了结的冤怨依然不能得到化解。
她的第二支意识则飞向楼外,如小龙卷风一般在楼前的绿地上如妖舞袖。
她的第三支意识缺乏足够的能量支持,漫无目的地行走于楼道走廊之间。
理性睿智的第一支固囿成见,不肯化干戈为玉帛!
淫邪丑恶的第二支得罅渲泄,正欲伺机再做破坏!!
胸无大志的第三支游手好闲,力不从心无所事事!!!
而在心理系和数学系的两间屋子里,两具无魂肉躯正面临着极大的危险。
三十分钟的沙漏正以其平静而均匀的速度完成着自己对时间流逝的验证使命。
情势已迫在眉睫。
再这样拖下去,当太阳出来的时候,朝霞只能照耀到两名植物人身上。
或者说得更准确一些,是CGP病人。
所谓CGP,就是computer Gaming Pseudodementia的缩写, 意即“电脑游戏性痴呆症”。关于这一病症以前我曾详细读过有关介绍材料。它最先发现于美国,目前患者已为数不少。尽管所有患者在身体素质、神经类型以及各方面的经历上都大相径庭,但他们患病时恰恰都正坐在电脑前操纵键盘杀敌攻关。美国政府已将所有患者秘密收容起来,与其说是为了避免恐慌,毋宁说是意欲从中发现一条人机对话的可行途径。
但我没有忧虑。当一个人的意识已被肢解意志已遭湮灭时,他是不会有丝毫忧虑的。我不动声色地斜视我的第一支与她的第一支兵戎相见,略带犯罪快感地目睹展览样机内我的第二支听凭她的第二支游说蛊惑,悠闲恬静地看着我的第三支和她的第三支柔肠百转互诉衷情。
第三部分最具情节。
没想到我已支离破碎的整体意识居然依旧能阐述出自己的观点。
那就看吧——
我的第三支与她的第三支在走廊交肩错过,继而动心驻步,再继而回眸凝视,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自然而然。
在一个没有英雄的时代,我们只有等待结局的到来。
接下来的便是诗情画意,便是缠绵悱恻,便是交融汇聚。
然而,随着两束意识的集聚,一种新的意识观念窗口被打开,它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迅速向楼外奔去。
由于它的出现和环绕,连锁反应赋予了两个第二支以新的感受。虽然它们暂时还不能如第三支一般汇集融合,但是,这种意识已经产生。
所缺乏的只是实际操作能力。她的第二支与我的第二支之间虽然只有一扇屏幕,却有如相隔着千山万水,在非转换状态下根本不可能出入屏幕握手相逢。唯一的办法是她以粒子形式高速冲撞终端前的变异空间,并使病毒本形被激发出来涌进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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