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这里走吗?……”“是的……去船码头转一圈……半个钟头吧……”在海军上将大酒店周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渔民并没有居民那么慌张,十来艘船利用这段相对休闲期间,摇橹去港口打听消息了。当地警察看看麦格雷,其专注程度就像想取悦老师的小学生。“您知道……市长先生和博士每天至少两次聚在一起打牌……这对市长先生是个打击……”“当地人是怎么说的?……”“要看是什么人了……平民,如工人、渔夫等等不太关心……他们甚至对这件事情幸灾乐祸……因为博士、勒鲍姆雷先生、塞尔维埃尔先生的名声不太好……这些先生真是的……大家不敢说他们……于是他们有点儿肆无忌惮……玩工厂的小女工……夏天,他们带上巴黎的朋友就更加糟糕了……他们总是在喝酒,半夜两点还在街上大声喧哗,仿佛这个城市是他们的私人财产……我们经常接到申诉……特别是勒鲍姆雷先生,他看见女人就走不动路了……说来真惨……工厂开工不正常……常闹罢工……他们有钱,所有这些小姑娘……”“那么哪些人不满意呢?……”“其他人!……中产阶级……商人,他们与海军上将大酒店咖啡厅的一伙有来往……那里是本城的中心,不是吗?……甚至市长也常来……”麦格雷认真地听他说话,他感到很有面子。
“我们这是到哪儿啦?”“刚刚离开市区……从这里,就开始荒凉了……只有岩石、松树林,几栋别墅,巴黎人夏天来住住……我们叫这个地方为‘天涯海角’……”“您怎么会想到这个地方察看呢?……”“您对我们——我与我的伙伴说要找一个流浪汉,就是那条黄狗的主人后,我们首先搜查了后港的弃用船只……我们在那里常常会发现流浪汉……去年,一艘独桅帆船被烧毁了,就因为一个流浪汉忘记把点着取暖的火熄灭……”“一无所获?”“没有……还是我的同伴记起这个地方曾有过一个了望哨……我们来过一次了……您瞧见这个方形的古堡了吗?外墙石头一般大小,建筑在最突出的一块巨岩上的?……它的年代与老城的古堡一样久远……从这里走……当心脚底下的垃圾……很久以前,一个守卫住在这里,也就是相当于守夜人吧,他的任务是给过往船只打信号……在这里可以看得很远……这里可以俯瞰格莱南半岛通往船只停泊场的唯一通道……不过也许已经废弃了五十年了吧……”麦格雷穿过一个没有门的过道,进入一个房间,房间地面的土踩得很结实。古堡上,透过窄窄的枪眼,大海一览无余。另一面有一个小窗洞,没有窗框也没有窗格。
在石头墙面上,有用刀尖刻出的文字。地上有脏纸和许多废弃物。“是这么回事!……将近有十五年了,一个男人只身一人在这里生活过……头脑简单……像野人似的……他就睡在这个角落里,寒气、潮湿、从枪眼打进来的海浪他都不在乎……是一个怪人……巴黎人来看他时,给他一些小钱……一个专营明信片的商人想出一个点子,在古堡进口处卖他的照片,最后那人在战争中死去……此后,谁也没想到把这个地方打扫一下……昨天,我想到如果有人躲在本地,那就可能在这儿……”麦格雷走上一排沿墙抠出的窄窄的楼梯,进入一个岗亭,或者说,一个四面通风的塔,在那儿可以欣赏整个地区的景色。“这是守夜人的岗哨。在人们发明灯塔之前,他在平台上点一把火……话说回来,今天清晨,我的同事和我,我们起了一个早,来到古堡的顶端。往下看,发现就在原来那个疯子睡觉的地方,有一个人在打呼噜!……在十五米远开外,就能听见他的呼噜声……我们在他没醒之前就把他拷起来了……”他俩又回到那个方形的房间,穿堂风下,房间格外的冷。“他挣扎了吗?……”“没有!……我的同事问他要证件,他没有回答……您没有机会见他……他很壮实,一个人顶我们两个……所以我一直拿着手枪……嘿!那双大手啊!……您的手够大的了是吗?……行!他的手有您的两倍大,还刻着纹身图案……”“这些图案表现了什么?”“我看见他的左手纹了一个锚,两边有字母S.S……还有一些费解的图案……也许是一条蛇?……地上散落的东西,我们一件没碰……哈!……”什么都有:上等葡萄酒瓶,优质白酒,空罐头和二十来个没启封的罐头。“还有更绝的呢:在房间中央取暖的余烬旁边有一根羊腿肉已被啃光的骨头。
一大块面包,几根鱼骨,一只扇贝壳,以及龙虾的螯。“真是一席盛宴啊!”年轻的警察赞叹道,他本人可从没享用过。“这时我们联想到最近的几起投诉……由于这些都不是大案,我们没多加注意……一个面包铺被偷掉六斤重的一大块面包啦……渔船上少掉了一篮子鳕鱼啦……仓库管理员说有人在半夜偷掉了龙虾……”麦格雷做了一次心算,想得出一个身强力壮、胃口好的人得花多少天才会消耗掉眼下的这些食品。“一个星期……”他低声说道,“是的……包括那只羊腿……”突然他问道:“那条狗呢?……”“问得好!我们没有找到……在地面上有爪子印,但我们没有看见那畜生……您知道吗!为了博士的事情,市长大概非常不安……正如他所说,他要向巴黎发电报申诉,如果他不这样做,我会很惊讶的……”“您抓的那个人带武器吗?……”“没有!在我的伙伴皮埃波夫一只手系着他的手铐,另一只手举枪对着他时,我搜了他的口袋……在他的一只裤袋里,有四五个烤熟的栗子……大概周六和周日从摆在电影院门口卖栗子的小推车那里买的,还有几个铜板……六个法郎都不到……一把刀……不是那种杀人的刀……就是海员平时用来切面包的那种刀……”“他一句话也没说?……”“没有……我的同事和我,我们甚至想他与以前住在这里的疯子一样,是个呆子……他像狗熊一样的眼睛瞪着我们……他的胡子有一个星期没剃了,嘴里两颗板牙也没有了……”“衣服呢?……”“我简直没法向您详述……一件旧衣服……我都不知道他的衣服里面是否穿有一件衬衫或是一件毛衣……他顺从地跟着我们……我们抓住他心里得意洋洋……他在进城前可以有十次逃跑的机会,但他都没跑,所以我们对他就没严加防范了;突然,他一用力,就把手铐挣断了……我以为我的手腕也脱节了……我现在还有伤痕呢……至于米苏博士……”“怎么样?……”“您知道吗,他的母亲今天或者明天就要回来了……她是一个议员的寡妇……听人说她的手伸得很长……他是市长夫人的闺中密友……”麦格雷透过枪眼凝望淡灰色的洋面。挂帆的小船穿梭在“天涯海角”与波浪冲击的一块暗礁之间,又掉转头,在至少一千海里之外,撒下渔网。“您真的以为是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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