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是不应该把钱带走的……这件事是直到最后一刻,我走到门口时才想起来的……”“你可以走了……”他们两个人都站着,弗洛朗坦犹豫着是不是要伸出手来握手。也许是为了避免这个动作,麦格雷掏出手帕擦汗。“明天我还会再见到你吗?”“有可能。”“再见,麦格雷……”“再见……”麦格雷没有目送他走下楼梯,拉波安特跟在他后面一起下去了。麦格雷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不高兴;即不满意他自己,也不满意别人。他这一天受到了打扰,在下午五点以前他是很愉快、很舒适的。办公桌上的文件一直在等着他批阅。苍蝇不在了,也许是因为他离开而生气了。时间是七点半。他拨通了里夏尔勒诺瓦尔大街他家里的电话。“是你吗?”这是一句习惯语,因为他完全听得出是他妻子的声音。“你不回来吃晚饭吗?”她对他已经完全适应了,因此每当他打电话来,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句话。“正好相反,我现在就回来……有什么好吃的……好……好……半个小时以后吧……”
他走进探员办公室,那儿已经剩下没有几个人了。他在让维埃的位子上坐下,写了一张便条,要他一回来马上就打电话给他。他心里总是有些不痛快。这件事和其他事有点儿不一样,即使弗洛朗坦是他童年时的朋友这一事实也帮不了他的忙。另外还有些人,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占着重要程度不一的位子,他们每个人都在家庭里过着一种平静而有规律的生活。一个星期除了一天!除了他们在若丝菲娜。帕佩的铺着地毯的套房里所度过的几个小时。明天早上,报界就会抓住这件事做文章,他们将大肆喧嚷。他差一点上楼到司法鉴定处去问问默尔斯有没有什么发现。最后他还是耸了耸肩膀,从衣帽架上取下了他的帽子。“明天见,孩子们……”“明天见,头儿……”他在人群中走着,一直走到夏德莱,随后排队乘公共汽车回家。一看到他,麦格雷太太就知道他心里不高兴,因此不由自主地眼光里流露出了询问的神色。“一件令人烦恼的事。”他咕哝着说,一面走进盥洗室洗手。
随后他脱下上装,松了松领带。“一个中学里的老同学遇到了麻烦……而且不会有任何人同情他……”“一件谋杀案吗?”“手枪一响……那个女人就死了……”“出于妒忌吗?”“不……不知道是不是他开的枪……”“不能肯定是他干的吗?”“吃饭吧。”他叹了一口气说,就好像他对这件事已经谈得太多了。所有的窗子都开着,室内闪耀着夕阳的余晖。麦格雷太太准备的一只塞芦笋尖的龙蒿母鸡做得很出色。“今天晚上你要出去吗?”“我想不会出去了。我要等让维埃的一个电话。”就在他举起勺子要吃他的半只甜瓜的时候,电话铃响了。“喂,是我,我听着,让维埃……你回到局里了吗……你搞到什么东西了吗?”“几乎什么也没有,头儿……我首先问了问住在底层的两个商人……左面那个是埃利阿纳日用布制品商店……除了在蒙玛特尔,其他地方很少能找到布制品……那些旅游的人像发疯似的喜爱布制品……”“两个年轻姑娘,一个是淡黄头发的,一个是棕色头发的,她们上下班经常走过那幢房子……我向她们一说弗洛朗坦和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的模样,她们马上就知道了……那个女人是她们店里的顾客,虽说她并不喜欢那些花哨的商品……”那个女人似乎很迷人,很文静,经常面带笑容,就像一个亲切和气的小资产阶级……“她们知道弗洛朗坦和她一起生活,她们也很喜欢他……她们甚至觉得他的神气很高贵……据她们说,他很像是一个失意的贵族……”她们有点儿责怪若丝欺骗了他,因为她们有一次看到她和那位星期三来的先生一起出门……“”是弗朗索瓦。帕雷吗?就是那个在公共工程部工作的人?“”我想是的……她们就是这样知道了他每星期几乎在同一时间来拜访的是谁……他驾着一辆黑色雪铁龙小轿车,他老是找不到停车场所……每次来,他都带来一盒糕点……“”她们也认识她其他几个情夫吗?“”她们只认识星期四来的那一位,是最早同她来往的一个……很多年以前他就到洛蕾特圣母大街来了,她们还有印像。那时候,他在那个套房里住了好几个星期……她们叫他胖子……他长着一张小孩儿脸,圆圆的、红红的,一双明亮的眼睛眍得很深。“几乎每个星期他都要和她一起出去吃饭,吃过晚饭大概就去看戏……那天夜里他大概住在那个套房里,因为他有时候要到第二天中午才走……”麦格雷查了查他的笔记。
“那是鲁昂的费尔南。库尔塞尔……他在巴黎有办公室,在伏尔泰大街……其他几个呢?”“她们没有向我谈到有其他人,她们说肯定是弗洛朗坦受了欺骗……”“后来呢?”“右面那个店是马丁鞋铺……鞋店里很暗,铺子又在最里面……货架妨碍了视钱,看不到街上发生的事情,除非站在玻璃门后面……”“讲下去。”“二层楼左面,住着一个牙医……他一无所知,四年以前他替若丝看过牙齿……为了补一只牙来过三次……右面是一对足不出户的老年夫妇……男的在法兰西银行工作,具体职业我不清楚……女儿已经出嫁,每星期天和她丈夫带着两个孩子一起来看他们……”对着院子的那套房间,眼下没有住人……房客一个月以前到意大利去了……夫妇两人都在饭店里工作。“三层楼……就是那位替人定做胸衣的太太……有两个年轻姑娘和她一起干活……她们甚至不知道有若丝菲娜。帕佩这个人……”在楼梯平台另一面,有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最大的孩子只有五岁……这个女人很粗鲁,话很多……她那些孩子们吵得很,一定得叫着说话才听得见……“‘真叫人倒胃口,’她对我说,‘我已经写信给房东了……我男人不愿意写,我可不管这些,我还是要写……他老是怕招惹是非……不能在一幢正经的房子里干这种营生,房子里还有孩子呢……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我从他们按铃的方式就能分辨出来……”’那个瘸腿每星期六一吃过早饭就来了……他的脚步声是很容易听出来的……此外,他按铃时有节奏:答、答、答、答……答、答!可怕的白痴!也许他以为这幢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对这个人,你打听不到其他情况吗?“”只知道他五十岁左右,来的时候乘出租汽车……“”红头发呢?“”他是新来的……他是几个星期以前才开始出入这幢房子的,他们中数他的最年轻,在三十到三十五之间,他上楼时几级一跨……“”他有钥匙吗?“”没有,除了弗洛朗坦谁也没有钥匙;说起弗洛朗坦,三层楼那个女房客说他是个靠妓女生活的家伙……“她说:我还是喜欢那些替妓女们拉皮条的人,至少,他们也在冒险……而且他们也不会干其他事情……可是对于一个肯定是好出身,而且很可能是受过教育的人……’”麦格雷不禁微笑起来,他很后悔没有亲自询问这幢房子里所有的人。“右面,没有人……五层楼上,我碰到了一场家庭纠纷。”‘如果你不告诉我你去过哪里,看到过什么人……’丈夫吼道。“‘我想我还是有权利去买东西而不把所有我去过的商店的名字告诉你吧?不行吗?是不是我要带一张商店老板的证明书给你?……’”‘你总不能说为了买一双鞋子要出去跑上整整一个下午吧……回答我的问题……是谁?’“‘什么谁?’”‘你遇到过谁?’“我想我还是溜之大吉的好,”让维埃最后说,“对面是一个老太婆。在这个地区里面,老年人真是太多了。她什么也不知道;她的耳朵不灵了,房间里一股哈喇味。”我又到女门房那儿去试了试……她用那双像鱼一样的眼睛瞅了瞅我,什么也不肯说……“”我也一样,你知道了也许稍有安慰。不过,据她说,在三点到四点钟之间,没有人上过楼梯……“”她能肯定吗?“”她是这么说的……她还肯定地说,她那个时候一直在门房里,不可能有人在她面前经过却不被她看见……她重复了好几次,还说即使到了法庭上她也是这么说……“”现在我干什么呢?“”你回家去吧,明天早上到办公室以后我再找你……“”晚安,头儿……“麦格雷刚挂下电话,向他半只甜瓜走去时,电话铃又响了。这一次是拉波安特,声音有些激动。”我已经打了一刻钟电话了,可是你的电话总是占线……在这之前,我还往局里打过……我是在路角上的烟草铺里和你打电话的……有新情况,头儿……“”讲吧……“
52书库推荐浏览: 乔治·西姆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