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没救了吗?”我仍抱着一丝希望,也不管John会不会嘲笑我。
“可以这么说。如果我是导师,你是学生,想搞一次研究,那我会大力支持你,因为这足以引起轰动。但如果你想治病,那还是知难而退吧。你已经在这个病例上犯了一次错误,就不要再犯了。”
对了,他说我犯了错,到底指的是什么。
“指的是什么?”John夸张地把小眼睛瞪得溜圆,“你怎么可以笨到这种地步!我其实都已经解释过了啊。”
“没,没有吧?”
“当然有,你看看H和S就应该知道了。H非常亲近,S比较疏远。所以H有实体的幻觉形象,但是S就没有,S必须假借他人的躯体才能实现。如果只是幻觉,那么A的危险系数还算较低。可是现在多了S的呈现形式,问题就严重多了。你那天去过A家,她把你错认为爸爸,也是同理,因为她当然和H的爸爸不熟,所以转嫁到了你身上。问题在于,你非常愚蠢地告诉A,H在接下来的一年里,都不会再来看她了,这等于禁止了H存在的空间。你看看日记就知道了!李默涵每天都写日记吧?你看所有的日期都是连着的。那么好,你那天晚上去完之后,她只是潦草地写了写和爸爸相处的感受,然后跟H诀别。第二天,她没有写日记,第三天,她在学校里泼了别人。第二天的空档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她的大脑接受了你这个爸爸的权威指示!把H给压抑下去了,这叫做饮鸩止渴,你懂吗?她以后不会再写日记了,就像那天她插烂自己的手那样,日记是停止了。幻听也暂停了,但是日后她会爆发出一连串更严重的幻觉,而且这些幻觉不是H,很可能转嫁到任何人身上。你这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害人?”
这一连串的批评,字字句句撞击着我的心脏,几乎叫我喘不过气来。我可以联想到各种可能出现的后果。
H被消灭了,S得势,因此S会继续呈现,直到有一天搞得默涵崩溃;或者H和他的衍生体S都被消灭,他们会被全新的幻觉给替代;也有可能H虽然被消灭,但大脑对H的需要尚存,那么H会以全新的形象出现,也许跟S一样,转嫁到别人身上,然后,默涵会继续保持对H的依赖,然后——
没有然后了,一切皆有可能!
十二、镰形红血球贫血症
John批评得没错,我实在是太蠢了,蠢到异想天开地经手各种病例,全然没考虑到失败所带来的后果——而且,在我找到病因之前,依照社会逻辑,就已经对李默涵进行了改变。
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难以自拔。
这时候,反倒要John来安慰我了,严格地说,他是个根本没有同情心的人,所以他接下来的说法,也不算是安慰。
“不过呢,”他犹豫了一下,“A的情况也不见得完全无解!只是这个概率太低,低得难以想象。”
“怎么办?你快说!”我攀上一根救命稻草,才不在意什么小概率事件呢!
“是这样的,你听说过镰形红血球贫血症吗?”
“当然,那怎么了。”
“从父母亲任何一方,继承了很稀少的镰形血球的人,生活是极为艰难的。因为他非常容易患上致命的镰形血球贫血症。但是有趣的是,这种极为危险的基因,却带来一个好处,镰形血球基因对疟疾有极大的免疫力。为什么一种致死基因,会带来如此的好处?这还是个谜。绝大多数地区的镰形血球基因携带者都死去了,不过,这种人却在疟疾横行的地区得到保留。因为他们可以扛过疟疾的致死机会。这就是大自然微妙的平衡感。”
“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找到以毒攻毒的办法?”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但这工作本身带有极大的危险性,你与A的接触越多,你被转嫁成H或者S的机会就越大。如果H还好,大不了她迷恋你,依赖你,你还能占便宜呢!但如果你是S的话,搞不好你就会死。”
“哦,死倒是个小事,你说吧。”
“咦?”John觉得很好笑,他就开心地笑了,“你好像真的不怕死,不是虚张声势啊。好吧,我就给你出个主意。”
死,确实没什么可怕的。有一回我喝多了,跑到两辆正在错车的公共汽车中间,被巨大的扭力夹起来,脚都离了地。当然,吓得魂飞魄散自不必说,那一刻,我当然想到了死,说脑子里一片空白,那是胡扯!过去生活的一切如同过眼烟云,不断地闪现着;而我还在琢磨,这个死法够悲惨的啊,感觉跟车裂有一拼——只不过一个是拆开,一个是挤扁。
John看到我的决心,挺满意:“这么说吧,A很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对吧?她一边受到自己大脑制造出来的幻觉的影响,一方面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而不断制造新的幻觉。你唯一的希望,就在于利用这个空隙,把自己给塞进去。”
“啥?”
老听说百慕大就存在时空的缝隙,是真是假我不敢说,可我总不愿意去亲自体会,更别说把我的意识塞进别人的头脑里。
“怎么塞?”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喔喔,你弄错我的意思了。并不说真的把你塞进去,或者把你的意识强加给她,那是催眠也做不到的事儿。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利用幻觉,制造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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