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那时候一点疑问都没有地接受他自杀的假设呢?”
“是留在断崖顶上的那件外套吧?还有那张字条——那时读起来真的很像是一封遗书。还有那天下午,当亚伯在坦壁区和断崖之间看到他以后,再没有人看到他。再说,过去也有好多人在那个断崖自杀过——这种种原因都使得我们认为他是自杀了。那时这么想似乎是很自然,没有一个人表示疑问。但是我心里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
倒不是柏特所用的方式,而是像他这样的孩子竟会自杀,这和我所认识的柏特实在太不像了。现在我们总算可以知道,他当初并没有做出这种事。“
“如果我把眼睛闭上,眼前的紫丁香就没有了颜色,我一打开眼睛,它就成了紫色,”碧翠自言自语地说着,这么做似乎可以让她的眼泪暂时不会流出来。就好像她看戏时要是想哭,就赶紧数一二三一样。
“告诉我,你高兴他回来吗?”
“当然,我高兴都来不及呢。他和出走时的柏特在很多方面都很像。很安静,很内敛,也很体贴。你记不记得柏特小时候要做一件事时,常转过身来问:‘你还好吧?’他总是想着别人的感觉。他并没有催着我要赶紧接受他回来的事实。他还是不轻易说出他所经历过的苦日子。柏特一向是自个儿解决自个儿的问题。现在这个柏特也是这样。”
“你想他在外头是不是过得很不好?”
“我想至少不会太舒服。我忘了告诉你他的脚跛了。”
“跛了?!”
“是的,不过不是很严重。是骑马出了意外。他在外头还是靠着照顾马维生哩。”
“这对你倒是个好消息。”乔治说这话时有些腼腆,因为他本身可说对马一窍不通。
“这倒是。”碧翠带着微笑承认。“莱契特家业是应该让一个真正爱马的人来继承。”
“你觉得西蒙对马的喜爱还不够?”
“不是不够,可以说是漠不关心吧。在西蒙眼中,马只是提供给他兴奋和刺激,只是财富和声望的来源。我甚至觉得情形还可以往下推。他对人和对马也差不多,如果你不怪我,我要这么说,他根本没有什么感情的。那些马里头要是有一两只病了,他就觉得很没趣。爱莲总是整个晚上不睡,照顾生病的马,和葛雷分担着所有照料的事。他惟一牺牲睡眠的一次,是照料一匹他想骑去比赛得奖或是骑出去打猎的马。”
“可怜的西蒙,”牧师若有所思地说:“他的性格没办法战胜嫉妒。哎,嫉妒真的是很具有破坏性的情绪哩。”
就在碧翠还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南丝走了过来。
“嗨,碧翠!”南丝愉快地招呼:“很高兴看到你参加下午的礼拜。有什么消息吗?”
“碧翠真的有一个很好的消息要告诉你。”牧师说。
“可别告诉我西蒙订婚了!”
“不是有关西蒙的事,是有关柏特的。”
“什么?柏特?”南丝不很确定地问。
“他还活着。”接着牧师对南丝把事情前后大约说了一下。
“哦,天哪,碧翠,”南丝轻叹着,用她的手环着碧翠:“这真的是太好了,这会儿你心里的石头可落地了。”
接着南丝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对碧翠说:“你得喝点东西。走吧,咱们去把瓶子里剩的雪利酒喝掉吧。”于是碧翠一边喝着雪利酒,一边听着牧师重述她刚刚告诉他的柏特如何离家,又如何回来的经过,心头的重担好像减轻了不少,不管前面还会再遇到多少困难,至少乔治和南丝可以给她支持和安慰。“柏特什么时候要回来?”南丝问。牧师也转过头来看着碧翠。
“星期二。”碧翠告诉他们:“我现在也不知道怎样告诉左邻右舍。”
“那简单,”南丝说:“只要告诉葛太太就好啦。”
葛太太是村子里一家杂货店的老板娘,也可以说是村子里的“广播电台”,但凡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大大小小都逃不过她的耳朵和嘴巴。
“或者你也可以寄张明信片给自己。邮局的传播效率也挺高的。村子里的小包就是这么做的,他故意把他要结婚的消息写在明信片上寄给他妈妈,过不了多久,整个村子都知道这个消息了。”
“我就是怕成为人家注意的对象。”碧翠担心地说。
“可是这毕竟是个好消息啊!”南丝安慰着说。
“可是——可是——这整件事情又是这么地难预料,就好像——就好像——”
“我了解,”南丝同情地说:“就好像在一堆果冻上面走着一样。”
“我正想说是在沼泽中找路走呢,不过我想果冻可能是更贴切的词儿。”
“或者也很像在游乐园中玩的高低不平的地板一样。”碧翠正要告辞,牧师出其不意地接腔。
“你怎么知道游乐场的玩意儿的?”
“一年或两年前吧,有一次我在西势镇的市集里看到过。这玩意儿简直是受虐狂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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