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的。晚安,我的好碧翠姑姑。”
博来上到二楼,猛一转身,看到碧翠正用手环着西蒙的肩膀,他突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妒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不久,碧翠跟着他走进他住的那间儿童房。她看了看床,不满意地说:“那丫头答应要在床上放个热水袋的,这会儿忘了。”
“没关系,”博来回应道:“她即使放了,我也会再拿出来。我不需要那东西的。”
“你觉得我们都太娇生惯养了吧?”她说。
“还好啦。”
“累了吧?”
“是有一点。”
“明天早上八点半吃早点起得来吗?”
“八点半对我已经迟得够奢侈了。”
“那些年的辛苦生活——你还熬得过吧——博来?”
“当然。”
“我想你也是很不错。”她说,轻轻地吻了他一下:“我真希望你没有离开我们那么久,现在你回来了,大伙儿都好高兴。晚安,好孩子。”她一面转身离去,一面又对他说:“别摇铃,摇铃也不会有人应的。不过,如果你夜里想吃些点心或是想看点什么书,尽管叫我就是。我还是住在原来的房间,就是前面右边那一间。”
“晚安。”
她在他的房门外站了半晌,手上还轻握着房门的门把。接着她走开,敲了敲爱莲的房门。过去这一两年来,爱莲成了她凡事商量的好同伴。许多年来,她必须一个人面对许多事情,自己做决定,现在爱莲长大了,对她真是一大帮助。当她需要时,总可以用爱莲的理智来做参考。
“你好,碧翠,”爱莲从她刷着头发的梳子缝隙对她招呼着。她现在也逐渐地学西蒙那样,把“姑姑”的头衔省略而直呼其名了。
碧翠重重地坐进一张沙发里,说:“好啦。”
“还不错嘛,对不对?”爱莲说:“西蒙表现得挺得体的。可怜的西蒙。”
“是啊。可怜的西蒙。”
“也许博来——我是说柏特——会给他一部分家产吧。你想呢?好歹西蒙也帮忙管了这么多年的马场了。如果在这种重要关头出现,然后把一切都拿走,什么都不留给人家,也未免说不过去。”
“应该不至于。我也不晓得。”
“你的声音听起来很累了。”
“我们不都累了吗?”
“碧翠,你知道吗?我必须承认很难把他们俩凑在一起。”
“他们俩?你是说西蒙和柏特吗?”
“不。柏特和博来。”
好一阵子的沉默,只听到窗外淅沥的雨声,以及爱莲发刷的细微声音。
“你是说——你不觉得他就是柏特?”
爱莲的发刷停了下来,从下往上看着碧翠,她的眼睛充满意外而睁得大大地。“当然是啊。要不他会是谁呢?”
她放下发刷,开始用一条蓝色的丝带把头发绑起来,又继续说:“我只是觉得我好像以前没和他在一起似的。奇怪是吧?真不能相信我们以前一起相处过12年。不过,我满喜欢现在的柏特,你呢?”
“我也挺喜欢他的。”碧翠这么回答。事实上她也有同感——似乎以前没有和他在一起过,可是她也同样说不上来——他如果不是柏特,究竟会是谁?“以前柏特不是不常笑吗?”
“不常。他是个严肃的孩子。”
“看到博来笑,我反而想哭。”
“天哪。”
“你尽管说你的‘天哪’,但我相信你知道我的意思。”
碧翠相信她是知道的。
“他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写信?”
“没有。我们没有多少可以讲体己话的机会。”
“我以为你今天下午和他在跑马场独处时会问他。”
“没有。那时他整个注意力都在马的身上。”
“你想为什么他离家后就不再关心我们了呢?”
“也许他是想把过去的一切都抛到脑后去吧。说起来也没什么奇怪,也许就像他会出走一样,他一心只想不要再管莱契特的事。”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可是他一直是那么体贴的人,我是说柏特。而且他也一直都那么喜欢我们。他也许并不想再回来,但他总该让我们知道他是不是安好啊。”
这一点也正是碧翠自己一直想不通的,所以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爱莲。“出走后又回来对他必定是很难的一件事,”爱莲一面梳头发一面说:“今天晚上他的脸色好难看,好像死人一样。这种睑色很不像是重返家门的表现,你说是不是?如果你把他的脸从脖子后头割下来挂在墙上,跟挂在他的头上实在没有两样,你说呢?”
碧翠太了解爱莲了,对她这个贴切的比方再同意不过了。
“你想他会不会过一阵子,新鲜感过去以后,又跑走了呢?”
“不,不,我相信一定不会的。”
“那你觉得他会一直留下来了?”
“我当然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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