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你是个绅士的份上,就算你一英镑九便士。”莫林毫不迟疑地说。
一名路人从后面经过听到他们的谈话,格兰特愉快地接着说,仿佛从不曾岔开话题。“你向布莱德林新月区那位妇人兜售时,眼神尽量保持自然。之后再到拉穆诺得路54号去试试,看看是不是有人见过这玩意儿。办完事之后尽快向我汇报。”
兜售意大利手工艺品的小贩大约在下午茶的时间抵达拉穆诺得路54号的后门,无精打采的年轻女仆说,“哎呀,怎么搞的,又来了一个!'‘”又来了一个什么?“小贩说。
“又来了一个兜售东西的人哪。”
“哦?这么多?我敢说他们一定没有我卖的这些新鲜玩意儿。”他边说边打开他的柳条箱。
“哦?”她说,显然十分惊喜,“你的东西很珍贵吗?”
“不是那些。是旁边这一样。像你这样收入非同小可的女孩一定买得起。”
“这位先生,你怎么知道我赚多少钱?”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世面见的比较多。年轻貌美的女孩,在豪宅服务,赚得自然不少。”
“赚得的确是不少。”从她说话的语气听来,似乎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缺憾。
“屋里的女士难道不想看看这些东西?”
“没有女士,”她说,“现在屋里就只有我一个女人。
夫人现在在东伯恩。你是军人吗?“
“我在大战期间服过兵役。我在军中待过一段时间。
是法国吧?小姐,我在法国待了四年。“
“哦,你可以进来喝杯茶,我好好看看那些东西。我们正好在喝下午茶。”
她带着他走进厨房,餐桌上摆着牛油、面包、几种不同口味的果酱和糕点。桌上一只大茶杯正朝男人的嘴边送,满脸雀斑的金发男人身穿蓝色外套,外套翻领上别的银色徽章已经取了下来。他旁边的桌上有一叠廉价的信纸。
“这是刚刚来的推销员,”女仆说,“他是来卖信纸的。
我不认为这种东西现在还有人要买。我已经有好多年没看过有人卖这种纸。“
“怎么会呢,小姐?”金发男人说,十分镇定地迎视着小贩投来的异样的眼光。
“生意做得如何?”
“一般,还算过得去。你看起来混得不错。”
“嗯,不这样不行。今天还没卖掉半叠纸呢,这附近的人全跑去赛狗了。好人一向时运不济。”
“要不要果酱?”女仆说,把小贩的茶杯推给他,他自行取用点心。
“虽然我很高兴此时夫人不在家中,但还是觉得有点遗憾。我在想,她可能也会想买点东西。”
“我一点都不难过,”她说,“诅咒已经被解除。她暴怒的脾气教人不敢领教,日子不该过得这么痛苦。”
“她脾气很坏?”
“我认为她脾气不好,但她却说她是神经紧张,自从那件命案发生之后——有个男人被杀的那天晚上,她排在队伍里。没错,就站在那个男人的右边。老天,当时是一片混乱!事后她必须接受侦讯,提出证明。她若真要亲手杀了那个人,绝不会惹来那么大一场骚动让自己跑都跑不了。那晚她尖叫狂吼,一直说她当时没有站在那里,当可怜兮兮的警察试图要让她静下来,她竞不准他靠近她。她对他破口大骂,你甚至不会这样对待一条狗。我告诉你们,她跟着她的妹妹莉布吉尔小姐回东伯恩的时候,精神状况还很差呢。”
“没错,她们惟一能做的就是离开一阵子。”金发男人说。“她常回娘家吗?”
“不像我这么常回去。命案发生之后,她去了一趟约克郡,结果比没去前更糟。所以她现在改去东伯恩,可能会在那里待很久。快让我看看你那些宝贝吧。”
小贩赶紧把头转向箱子的底夹,“你仔细瞧瞧,任何一件你觉得喜欢的东西,我都会算便宜给你的。好久没喝过这么好的茶了。你觉得呢,比尔?”
“嗯,”他假扮推销员的同事塞了满嘴蛋糕,连忙点头表示赞同。“好人的确不多了。”
她暗自窃喜地看着那些色彩鲜艳夺目的小玩意儿。
“夫人有样东西弄丢了。”她说,“她就为了一个像这样的、上面还沾满灰尘的东西发了一顿脾气。好精致哦,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她拿起那把匕首,问:“杀人吗?”
“你曾经见过这玩意儿吗?”小贩吃惊地问,“这是拆信刀,就跟一般木制拆信刀一样。”
她用指尖试了试刀尖的锋利度,反感地颤抖了一下,然后把匕首放回原处。最后她挑了一只彩绘纸碗,虽然不实用可是看起来非常漂亮,小贩只要了她六便士。她为表示感谢,请他们抽洛克莱先生的烟。他们于是吞云吐雾,开始闲聊到她最关心的事——谋杀。
“你们信不信,苏格兰场的探长来过这里。他长得斯文体面,你要看到,绝不会相信他是个警察。他不像其他的条子那么流里流气。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天下警察都一个样。夫人因过度惊吓不愿意见他时,他觉得夫人很可疑。我听见莉布吉尔小姐对她说,‘别忘了,玛格丽特,要他不再来的惟一方法就是先去见他,让他相信你。你必须这么做。”’“东伯恩是个很美的地方。”金发男人说,“有人陪她可以让她忘掉这些令人害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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