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似乎如此,”格兰特说,“但你原本有大好机会带着你的钱逃之天天。”
“没错,”男人同意他的说法,他的眼神飘向迪摩小姐,又转回来。
“老实告诉我,你怎么想到要跳水的?是突发奇想吗?”
“游泳和跳水一向是我最拿手的。如果我一时不能顺利脱逃,至少我可以潜浮在水底下的岩石堆里,仅仅把嘴和鼻子露出来,直撑到你没有力气再找我,或因天太暗而打道回府。但是你赢了——靠着你的头。”他似乎对这个双关语很满意。
沉默了一会儿,迪摩小姐用她清晰谨慎的声音说,“我想,他现在的情形我可以离开了,最起码,他不再需要专业的看护了。也许今晚可以请一名旅馆里的侍者照顾他?”
格兰特明白她话中有话,暗示男人的体力已经回复到能够抵抗了。他很感激地回应,“你现在要离开了吗?”
“想尽快让人接手,免得到时难过。”
格兰特摇铃,向进来的女侍说明状况。“你若现在就想离开的话,我可以接替你。”女侍离去后,他对迪摩小姐说,她同意了。
格兰特走到窗边了望窗外的泻湖,她也许想跟拉蒙说点什么吧,他不着痕迹地避开。她开始收拾东西。他们之间的对话没有半点声音,他转过身,看到她仔细地把东西收拾得一干二净,男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盯着她,整个人似乎都在等候她要离去的那一刻。格兰特转回身继续看海。这时,他听到她说:“在你走以前,我还见得到你吗?”没有回应,格兰特又转身回来,才发现她是在问自己。
“哦,可以,我希望可以。”他说,“如果没有看到你,我会先打个电话到牧师会馆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那好,”她说,“那我不用现在就说再见。”她拎着她的提袋离开房间。
格兰特看了他的俘虏一眼,将头别开。这样远远偷窥一名杀人凶手的内心世界是很不礼貌的。格兰特再次转过头来的时候,他万万没有想到,男人此刻双眼紧阖,脸上仿佛戴着一副承受着无可言喻的痛楚的面具。他很喜欢她,然而——他们之间没有可能。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拉蒙?”他很快地问。
黝深的眼睛睁开,完全无视格兰特的存在,径自思索着。“我想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以后,是没办法期待任何人会相信那件案子不是我干的。”他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
“的确。”格兰特尴尬地说。
“但我真的没做,你知道。”
“不,我不知道。我们没有期待你会坦承那件案子是你干的。”
“她也是这么说。”
“谁?”格兰特问,感到讶异。
“迪摩小姐。当我告诉她人不是我杀的时候,她对我说了同样的话。”
“哦?那么,这是简单的消除法。事情从头到尾刚好是一场误会,才导致一切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他拉起男人平摊在床单上的手,检视着大拇指内侧的伤疤。“这是在哪里弄伤的?”
“我在搬旅行用的大皮箱到布莱辛顿新家楼上时,不小心弄伤的——就是那天早上。”
“好,很好,”格兰特宽容地说,“我们现在先不为此事辩驳,你还没有康复到能够做自我表白。如果我现在从你那里听到什么话,你的律师就能借此控告我不顾你的权益。”
格兰特以前听多了这种故事。没有前科的罪犯们最喜欢的把戏,就是装成被迫害的无辜者,一般人听了会立刻反省,深怕是自己搞错了。但是,长年侦办案件经验丰富的警员不这么轻易就动摇——事实上,他们对这种人的说词根本充耳不闻。会被悲惨故事动之以情的警员,说得好听一点,这些家伙在被指派侦办平常看似合理的犯罪案件中,一向没有多大用处。所以,格兰特仅仅是微笑地转过头去,继续看着窗外。黄昏的泻湖宛如镜面,将山丘另一面的景致巨细靡遗地映照在水面上。罗勃船长号停?自在船库里——一艘“如画的小艇”——然而,却没有油彩描绘得出他眼前呈半透明色调的海洋。
半晌,拉蒙问,“你是怎么料到我来这里?”
“指纹,”格兰特干脆地说。
“你有我的指纹?”
“不,不是你的。我待会儿才要采你的指纹。”
“那么是谁的?”
“是伊芙雷太太的。”
“伊芙雷太太怎么会留下指纹?”拉蒙说,语气透露出一丝挑衅的意味。
“我想你应该知道得比我多。别再多说话了,我希望你明后天有体力搭火车。”
“你没有对伊芙雷太太采取什么任何行动吧?”
格兰特笑着,“的确没有。我想,这就是伊芙雷太太的用意。”
“这是什么意思?你没有逮捕她吧,是吗?”以目前的情况看来,拉蒙若是没弄清楚他们究竟是如何跟踪到他的,肯定绝不善罢甘休。格兰特说:“我们在你房间里发现伊芙雷太太的指纹。之前,伊芙雷太太曾向我表示,她并不知道你的新住处,而她留在门上的指纹却是不争的事实。我们查到她的亲戚住在这里,还有个被你用障眼法蒙骗的人在国王十字路看到你,他对伊芙雷太太的描述与她本人十分接近。我们在去布莱辛顿公寓逮你时,才发现你已经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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