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他以平淡的语调表示歉意,“但我希望你能让我和你姐姐说几句话,两分钟就好。你可以在外面计时,当然,你想进来听也无妨。我不是要和她谈什么秘密的事,只是,我现在负责侦办这个案子,有责任对案发当晚离死者最近的七个人做些了解,这会有助于我今晚的工作进度,拟定明天的侦查方向。不知你意下如何?只是个小小的例行公事,对我却有很大的帮助。”
如他所愿,他的理由获得了美人的颔首。犹豫了一下,女孩说:“我去看看能不能说服她?”格兰特探长的魅力窘得她满脸绯红。比他预期的还顺利,不一会儿工夫,她回来带着探长去她姐姐的卧房。探长见到泪眼婆娑的洛克莱太太倚在床上,她出于自卫地声称在死者倒地前不曾注意有这么个人。她汪汪的泪眼一直瞅着探长,一条手帕轻掩着嘴,并时不时按按双唇。格兰特希望她能把手帕放下来一会儿,他的理论是——嘴永远比眼神表露得多——尤其是女人。
“死者倒下时,你正好站在他的身后?”
“是的。”
“当时,与他并排的是什么人?”
她不记得了。去戏院看戏,没人会记得那些旁的琐事,更何况连平时上街时,她都很少去注意别人。
探长临走的时候,她以孱弱的声音说:“真的很抱歉,我希望能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当时我注意到那把刀了。我愿意做任何事,协助你们抓到凶手。”格兰特探长一告辞出来,就把她摒除在脑后。
为了见这位女士的丈夫,他跑到另一个城市去——其实,他可以随便派个苏格兰场的探员去,但他想看看命案发生后的第一天他们是怎么办案的。洛克莱先生提供了有用的资讯。他说,当时有一些小贩在队伍前面兜转,因为剧院门大开的缘故,他们周遭人的位置都变了。他还记得,排在死者旁边,也就是排在他前面的那个男的,是同伙四人中的一个,那四个人当初是一起来的。洛克莱先生和他的妻子一样,直到死者倒地才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
格兰特探长探访的其他五人,全是一问三不知,没有人注意到那名男子,这让探长略感意外。为什么没有人留意过他?他一定是一直留在原地没有离开,一个还没被挤到队伍前面的人,暂时是不会引起他人不快的。什么都不曾注意的人多少会在事后想起他们看到的,即使他们当时无心去看见一些事。格兰特探长返回苏格兰场的时候,仍然在苦思这个问题。
他发新闻稿给媒体,要求当晚任何看见有人离队的民众和苏格兰场联络。他同时也公布了死者的详尽资料与案情侦办的过程。他唤威廉斯来问他的工作进度,威廉斯汇报他们已经采集了死者的指纹送往鉴定小组,但警方的资料并没有显示出这个人的身份。武器专家找不出手枪有任何特别之处,可能是把二手枪,用得很旧了,但仍是支颇具杀伤力的武器。
“嗯哼!”格兰特嗤鼻。“了不起的专家!”威廉斯笑笑。
他回忆说,“专家说这把枪没什么特别之处。”
威廉斯又解释说,在把枪送到专家那里之前,他检查过,枪上有大量指纹,他现在在等化验结果。“干得好!”
格兰特说罢,带着死者的指纹档案去见总督察。他向巴尔克简要汇报了这一天调查的结果,但隐藏了自己的看法——这宗不寻常的、非英国形式的犯罪可能是外国人所为。
“这么说我们今天一无所获喽,”巴尔克说:“除了这把匕首外,这整个案子看起来更像是小说里的情节,反而不像一桩真实的谋杀案。”
“没错。”格兰特说:“我在想,今晚会有多少人到沃芬顿剧院前排队。”他岔开话题。
巴尔克若有所思地想着这个有趣的问题没多久,就被进门的威廉斯打断了。
“长官,左轮上的指纹。”他简洁地报告说,把档案放在桌上。格兰特探长漫不经心地拿起档案,比对那些令他漫无头绪的指纹。霎时,他像只猎犬般突然兴奋了起来。
清晰的指纹有五枚,其他的则不完整,但这些完好或残缺的指印都不属于死者所有。指纹报告来自指纹化验小组,而报告上却没有对这些指纹做任何注记。
格兰特回自己办公室坐下,思索着。这表示什么,这些讯息到底透露着什么意义?枪难道不属于死者所有?是借来的,可能吗?就算是借来的好了,枪可确确实实是在死者身上发现的呀。枪真的不属于死者所有,难道是有人刻意将枪放人死者的口袋里?没有人会连自己口袋里被塞了一支沉甸甸的自动手枪都感觉不出来。不,人已经死了——他是在遇害之后才被栽赃的。为什么?没有答案。无论情况多么繁杂,问题还是横在他的眼前。格兰特解开包裹起的匕首,放在显微镜下细看,但他还是深陷毫无转机的五里迷雾中,觉得十分疲惫。他得出去走走。五点钟左右,他步行前往沃芬顿,想见见前晚负责守门的人。
黄昏的天空是淡黄色的,衬托着被紫雾晕染成一片的伦敦。格兰特感激地深吸一口气。春天就要来了。他要追踪黎凡特人的下落,势必得请个几天假——假如想不到什么正当理由,就只好请病假了——去钓鱼。该上哪儿去呢?最理想的地方是苏格兰高地,但那里的人似乎有点不友善。不然就去泰思特钓鱼吧——施塔克桥那一带,可能不错。钓鳝鱼是种很没劲的运动,但是那儿有家干干净净的小酒吧,是个绝佳的去处。他还可以骑马,或是在草坪上溜溜马。汉普郡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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