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是荒谬到极点。格兰特不愿再看这个玩意儿一眼,他仍不停地来回踱步,仿如男人被妻子嘲弄的反应。
他试着“闭上眼睛”——他遇到麻烦时的一贯作风——甚至想一笑置之来分散他的注意力。曾有一度,他让自己埋头工作颇长一段时间。但是每当他再次睁开眼睛,还是会看见那枚饰针。这种事过去从来没发生过——当他再度睁开眼时,竟未看出案情的另一个新角度。他要找出这件案子最后的关键——生死攸关的关键——但它却不透露半点讯息,它就在那里等着他去解读,而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假设,他想着,只是假设命案的凶手另有其人,非关队伍中的争执,这名凶手是个什么类型的人呢?不可能是那些离死者最近的人之一,没错。但是除了警察、门房和拉蒙之外,没有人插进队伍里。或者有这么一个人事后逃逸,却未引起注意?哈乌·乐高得先离去,拉蒙也离开了,那人混迹在队伍中未被发现——原因之一是队伍里的人都不管别人,再则他们只关心现场的命案。有没有可能还有另外一个人?他提醒自己,要这些目击者周围的人证实他们当时人在现场是个艰巨的工作。除了被英国人视为外国佬的哈乌·乐高得较受注目,其他的英国人对他而言不过是从事娱乐消遣的人,他们甚至说不出个概略数字,指出当时多少人站在他们的身边。另外一些人并不把它当作余兴节目,他们对左右两边的人不闻不问,全都是自扫门前雪的伦敦人和经常性排队的人。仍然有可能有某个人离开队伍,但是一时被人忽略了。倘若真是如此,现在有什么机会把他揪出来?又有什么可能的线索?饰针,另一个自己对他说,就是饰针!星期五,拉蒙再度被调上高桥治安法庭,正如格兰特所料,拉蒙的律师就拉蒙的供述提出辩护。格兰特原先指望他就实际问题辩护,但他显然主要是抗议拉蒙在还未审判前被定罪。格兰特意识到,只有提出拉蒙原打算为索瑞尔送行的事,这种可能才会被认同。法官说他并未从警方那里看到强有力的证据证实这一点。犯人显然是愿意但对提出声明又有所不安。但拉蒙的辩护律师指出,他当事人是在身心状况不佳的情况下做出这个重要的供述,他当时几乎还未从不适的脑震荡中恢复过来。他的健康情形还不适于……
冗长而空泛的争议持续着,备受争议的两个人——格兰特和拉蒙——坐得有点厌倦,苦候这段滔滔不绝的对峙早点结束,他们可以脱身,一个回到自己的囚室,另一个重回他的工作及挥之不去的困扰。迪摩小姐再度出现在法庭的听众席上,对格兰特来说,这次她依旧优雅出众。探访过自己的姨妈后,似乎让她的态度产生逐渐软化的奇效,格兰特想起伊芙雷太太,觉得不可思议。返回苏格兰场途中,他想到:她姨妈对拉蒙的信任出自于自己既无道理可言、也没有逻辑可循的希望,而这个希望却赋予她非凡的魅力让她看起来容光焕发。格兰特敢说,她期待拉蒙最后被无罪释放,但如果他被判刑,她岂不是白费苦心?珍珠饰针!它在说话。谁曾经出人队伍里?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凝视着窗外。他抛开公务。他现在没有心思工作。他正视别人都未发掘的难题,这是个不充分的证据。巴尔克一定会嘲笑他!随便他,爱怎么笑就怎么笑吧。巴尔克的想像力就如嵌在地里的石头,而他,格兰特,在办案的时候,想像力永不虞匮乏。他该交棒了。这里至少有两个人会感激他——两个渴望着接他班的人。这种情况下,他不能再多想。
正当他找到答案从窗边转身回来,再次从抽屉里拿出饰针时,巴尔克进来打断了他。
他的上级说:“我听说,他们针对供述大作文章。”
“是的。”
“他们认为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不知道。我猜是为了当事人吧。他们知道我们可能用得上某些供述,我想。”
“那么,就让他们去胡搅吧,”巴尔克说,“他们搞不出什么证据的。管他有没有供述,我们都已经可以举杯庆祝了。你还在为这件事烦心?”
“没有,我已经放弃了。经过今天上午,我决定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而不是自己的感觉。”
“太好了!”巴尔克说,“你拉到掌握自己想像力的那根缰绳了,格兰特,终有一天,你绝对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五年足以培养出一身本事,如果你能善于应用,它将会是你一大资产。”他对他下属和善地咧齿微笑。
一名巡警出现在门口,对格兰特说:“有位女士要见你,长官。”
“是谁?”
“她没有报姓名,但是她说她有十分重要的事。”
“好的,带她进来。”
巴尔克移动身体作势要离开,旋念又退了回去。两个人在等待来访者进来的这段时间内都默不作声。巴尔克轻轻斜靠在格兰特的桌前,格兰特站在桌子后面。他的左手抚弄着放置饰针抽屉的把手。然后,门打开,巡警引导访客进入,重新正式禀告,“有位女士要见你,长官。”
是队伍里那位体态丰腴的女士。
“午安,华——勒思太太,”格兰特迟疑一下才记起她的姓。自从上次讯问过后,他就没再见过她。“有什么我能效劳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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