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联想到老鼠的话:我们决定试着推动眼前的巨石。
「我带着三名士兵,启程回国。这样一来,就能达成回家的目标。我以为一切都会很顺利。」
「可是,你们没回来。」
复眼队长耸耸肩,「冠人不准。」
「实在难以置信!」
「当时的城墙没现在这么坚固。因为能自由出入,我先回城,打算向冠人报告。然而,根本没办法。我还没开口,冠人就问:『你确实把库帕士兵送去铁国了吧?』大概是对我的态度起疑,或有不祥的预感吧。于是,我搬出向铁国国王陈述的那套解释。『我带去的人生病,所以我送他们回来。我已和铁国解释过。』我以为这样就不会有事。」
「不是吗?」
「冠人下令:『立刻杀掉那些人,改送其他人过去。快!干嘛磨磨蹭蹭!』」
「什么?」弦他们听得目瞪口呆。
「那家伙只在乎如何维持现状,认为每年都得乖乖派士兵去铁国。改变『过去一直很顺利』的事,他比死亡还怕。尽管那仅对他一个人有利。」
「可是,铁国不也答应了吗?」
「冠人说『那是铁国在考验我们的忠诚』,我回答『不要紧』,他便逼我证明。然而,要发出警告很容易,让对方相信安全却困难重重。」
「可是,」号豪质疑:「冠人一向冷静沉着,对我们国民非常宽容。」
「那是他塑造出的形象。」
「我不这么认为。」
号豪不赞同,但复眼队长并未生气,反倒满足地点点头。「要不要相信我,是你们的自由。不论任何事都毫不怀疑地囫囵吞枣,肯定会吃苦头。必须无时无刻心存怀疑,不要站在任何一方。最重要的是,对任何意见都要同等地怀疑。」
听着复眼队长那不是挑衅,也不是警告的淡泊发言,不单是弦,连号豪和医医雄也闭口不语。
「对冠人而言,重要的是保身,避免惹恼铁国,及有效管理城市。这么一提,冠人不是常更改历法?把星期二改成星期乙、星期午之类的,没多久又取消。」
「是啊。」
「每当铁国的历法变更,他就会配合变更。」
我蓦地想起,那个被绑住的古怪人类的话。统治者会透过改变历法,来主张自己的权威。
复眼队长也这么说:「铁国换过好几任国王,有定期改朝换代的制度。每次改朝换代,便会改变历法和季节的称呼。每次接到铁国的指示,冠人便把新规则套用在这个国家,因为他对铁国唯命是从。既然铁国大人这么说,小的当然照办。」
「后来呢?复眼队长照着冠人的吩咐,重新选其他人带去吗?更重要的是,有必要杀掉回来的库帕士兵吗?」弦的面颊抽搐。
「冠人认为,一度以库帕的士兵身分出城的人再回来,会无法解释。他们返回城里,难保不会说溜嘴。我无可奈何,只好说『重选太麻烦』,发誓会再带那三个人去向铁国解释。要是害他们被杀,不就毫无意义?」
「冠人接受了吗?」
「他咬着指甲,担心地低喃:『派生病的人去,铁国的国王不会生气吗?』我告诉他应该不要紧,他也不肯相信。他还担心:『万一铁园国王不肯息怒怎么办?』」
「不肯息怒的话,你要怎么办——是吗?」
「他丢出一句:『到时你就以死谢罪吧。』我承诺会照办,他才总算放心。」
「未免太自私!」加洛笑道。「冠人真的是那种人吗?」「对啊,要是酸人也就罢了。」我忍不住说。
同时,我也暗想,原来冠人和酸人其实是同一种性格。不知是代代从事的工作,还是天生的个性使然,总之,两人都只顾着自己。这或许是他们父子共通的人格特质。
「从此以后,每年我都假装带走库帕士兵,让他们逃到那座村子。我只能这么做。当然,冠人相信我每年都依约把士兵带去铁国。」复眼队长深深叹口气,望向墙边的士兵说:
「我不晓得向他们赔罪过多少次。明明答应带他们回来,却根本回不来。」
「然后,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
「顽爷的孙子……」
「幼阳吗?」
「嗯,没错,是幼阳被选为库帕士兵的那年。其他还有两人,我领着他们三人到荒野,打算一如往常,假装带他们去铁国,让他们逃往避难的村庄。但是,那家伙也不是傻子。」
「冠人吗?」
「他终于——唔,或许该说总算,总之,他察觉我有所隐瞒。」
「冠人察觉你放过士兵?」
「他骑马追上我们。稍早之前,他为其他事情去见铁国国王时,得知库帕士兵并未送去。在铁国国王眼中应该不是大问题,冠人却吓得面色惨白。他逼问:『你按规矩把人带去了吗?』至今,我的这只眼睛仍烙印着,当时他既焦急又愤怒,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的脸色。」复眼队长指着自己的眼睛。「我向他解释,铁国根本不需要库帕士兵,所以我在铁国放走他们。」
「在铁国放走?不是带去小村子吗?」医医雄确认。
「告诉冠人我让所有士兵躲在某个村子,他一定会命令我带路,到时事态会更棘手。那是我情急之下的判断,但连我都佩服自己真是做对了。嗳,反正,冠人听完我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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