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星期二晚上,”埃丝特的声音听起来低而平板,“我周一去了西班牙的阿里坎特,参加一个素食主义者的会议。”
“具体时间大约是在几点?”博登施泰因需要更多的细节。
“很晚,大约十点了。他本来打算准备关于公路的传单,但是我打电话前,他的前妻又来找他了。”埃丝特说。
她显得很痛苦,但是没有掉眼泪。
“需要我们帮您打电话通知谁吗?”面对一个突然失去男友的女人,皮娅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谢,不用,”埃丝特抬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我自己可以处理。我什么时候可以打扫这里?”
“要等工作人员侦查过现场之后。希望您也仔细看一看,家里有没有少什么东西。这对我们破案非常有帮助。”博登施泰因礼貌地说。
“为什么?”埃丝特非常不解。
“也许,现场的情形和您男友的死根本就没有关系,”博登施泰因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们猜测,您的男友是在周二晚上被害的。此后一整天,这屋子的门就一直开着。”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狗叫声和陆续关车门的声音。原来是物证部的人赶到了。
“好的!我理解。”埃丝特用泛红的眼睛看着博登施泰因,耸了耸肩。“如果有,我会通知您的。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还想知道,最近您的男友和什么人有过节。”博登施泰因边说着边将自己的名片递给埃丝特。她扫了一眼,然后抬起头。
“这不是一场意外,对吧?”她突然问。
“不是,很可能不是。”博登施泰因回答道。
下午两点半,皮娅来到了位于萨克森豪森肯尼迪大道的法医研究所。对于这里,皮娅简直是再熟悉不过了。在和基希霍夫结婚的十六年当中,她曾无数次地来到这里,因为基希霍夫属于那种对工作和研究全身心投入的人,他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办公室。来到尸检室所在的地下室,皮娅看到女检察官瓦莱丽·勒布里希已经先到了。保利的尸体躺在金属台上,一丝不挂,亨宁的助手龙尼·博姆已经把断掉的手和脚拼好了。强烈的灯光直直地打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强烈的尸体腐烂的味道,让人喘不过气来。
“尸体是被割草机肢解的吗?”皮娅迅速穿好工作罩衫,戴好口罩。
“是的,很显然。”基希霍夫俯在尸体上方,用放大镜一厘米一厘米地查看着。“死亡时间在被肢解前。初步观察可以断定,尸体在死亡后二十四小时内至少被转移过一次。头部伤是致命伤。你们看,这里是X光片。”
他示意大家把目光投向一旁的灯箱。
“会不会是他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呢?”女检察官若有所思地问道。瓦莱丽是一位挺有魅力的女人,深色的皮肤,三十岁刚出头。尽管外面天气很热,她仍穿着一件很惹眼的运动夹克,配了一条超短超紧的裙子外加丝袜。
“您在仔细听我说话吗?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尸体被转移过,”基希霍夫头也没抬,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丝毫不给女检察官留情面,“如果是他自己从自行车上掉下来摔死的,他还能自己搬动自己的尸体吗?”
皮娅和龙尼交换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目光。她们俩以前也曾提出过这种“天真”的问题,当然也不可避免地遭到了基希霍夫的一番奚落。亨宁·基希霍夫这个人就是这样,他是一位非常聪明而有才华的法医,但是在与人交际方面,他却并不是一个十分亲切随和的人。然而,勒布里希似乎对基希霍夫的嘲讽并不在意。“我不是问,他是不是从自行车上摔下来死了,”她似乎很有一种不屈不挠的精神,“我只是问,他是不是摔倒了。”
亨宁·基希霍夫博士似乎没有料到瓦莱丽会纠结这个问题,抬起了头。
“好吧!”他只好耐着性子给女检察官答疑。“他没有摔倒。如果摔倒的话,他的指关节和下肢都会有擦伤,但是事实上,他没有。”
“谢谢,我了解了!基希霍夫博士先生。”瓦莱丽终于沉默了。
对尸体进行过仔细的外部检查后,基希霍夫准备开始内部剖检了。皮娅看着基希霍夫熟练而迅速地在尸体上做了一个Y形切口,用肋骨剪将两肋的肋骨剪开,取出内部器官。皮娅了解这套程序,这是一个要求非常严袼的过程。每进行一个操作和得出一个结论,基希霍夫都会朝脖子上戴着的麦克风口述一次。之后,秘书将会对这些口述内容进行笔录,做出尸检报告。基希霍夫将尸体的内部器官取出来后,龙尼开始对它们进行称重、测量,记录数据。
“肝积脂病!——他还说自己是一个素食主义者!”基希霍夫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一脸嘲讽的笑容,将手中的肝脏举到瓦莱丽面前,“您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脂肪肝,”勒布里希检察官面不改色地笑笑说,“不用担心,基希霍夫博士,我不会晕倒的,让您失望了。”
基希霍夫却不再理会,很快转头开始检查脑部。他拿着放大镜,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死者头部。头发已经事先被小心地剃掉了,露出了几道伤口。基希霍夫小心翼翼地用镊子从伤口里夹了少许东西,放到了实验室的塑料器皿内,龙尼随即在上面做了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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