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本李斯特?”皮娅眼睛一亮,“罗默家具店的那个西本李斯特?”
“嗯,是的,”女服务生点了点头,接着故意压低了声音,“自从那个弗洛特曼的老婆跟旅行社一个叫曼泰的家伙跑了之后,弗洛特曼几乎每个周三都到这里来吃晚饭。有时候西本李斯特也和他一起,偶尔保利也在。”
这个女人似乎非常乐意和皮娅分享她所知道的客人隐私,眼里透露出兴奋的光芒。
“保利每周至少来这里一次,每次都会点一份煎肉排或者牛后腿肉。都说他只吃蔬菜和豆腐,其实根本不是真的。最近,扎哈里亚斯也常和他一起吃饭,当然,这件事施瓦茨·埃尔温是不知道的。”
弗洛特曼和西本李斯特两个人用很小的声音交谈着,但显然为一件什么事情讨论得十分激烈,以至于博登施泰因和皮娅走到了面前,他们才发现身边有人。两个人当然都已经听说了保利的死讯,昨天,埃丝特·施密特刚给他们打过电话,弗洛特曼还专门去了她家。弗洛特曼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留着精心修剪的短胡子,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有些灰白的头发搭在额头前。
“我们从中学时代就要好,”弗洛特曼吸了一口烟,“实在是想不到……”
斯特凡·西本李斯特,罗默家具店的老板,身材微胖,脑袋前面有些秃,眼睛水汪汪的。他也戴着一副眼镜,左侧鬓角上有一块十分显眼的红色印记,这在当年的路基占领者当中已经看不到了。四个人互相介绍了一番,在和弗洛特曼握手时,皮娅感到他的手汗津津的,她没说什么,装作不经意地把手在牛仔裤上擦了擦。保利、弗洛特曼和西本李斯特相识于中学时期,他们一起反抗传统家庭的束缚,走上极左思潮的道路。他们声援核电反对者,支持德国红军团,七十年代末,绿党成立,他们更是找到了自己意识形态的归宿。一九七九年五月,他们占领了规划中八号联邦公路的路基,这件事在当时轰动一时。后来,保利在左倾道路上越走越远,而他的伙伴们却渐渐觉得,应该适当地考虑大众的社会规范。此后,沃尔夫冈·弗洛特曼继承了父母留下的书店,而斯特凡·西本李斯特娶了罗默家的女儿巴贝尔,罗默家开的家具店在本地名声在外,十年前,西本李斯特成为这家店的老板。说起来,弗洛特曼和西本李斯特在本地都是有名望的人,在建立凯尔克海姆独立名单组织时,两人都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几年前,西本李斯特接替保利成为凯尔克海姆独立名单组织的主席,而保利则因为其过于激进的行事方式落选。“我不想说保利的坏话,”弗洛特曼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他虽然有些急躁和固执,但是,他是个宽宏大量、心胸广阔的人。尽管我们时有争执,但仍然是朋友。他就是一个不记仇的人,我会想念他的。”
他越说越难过,但仍朝皮娅挤出了一个笑容,随后叹了口气。
“最让我难以释怀的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还在争吵,我再也没机会与他和解了。”
“为什么会争吵呢?”博登施泰因问。
“乌里总是喜欢攻击别人,他的这种行为对我们最近的工作有害无益,”弗洛特曼把手中的烟头摁熄在烟灰钮里,“很多凯尔克海姆的居民都不赞成继续修建八号联邦公路,我们的阵营很庞大——除了凯尔克海姆独立名单组织的成员,还有很多其他人。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光有热情和投入是不够的,我们仍然需要保持客观和理智。乌里却并不这么想。星期一的议会会议,我本来打算阻止他,但是没能成功,反倒遭来他一顿骂。不过,我并不怨恨他,我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
“星期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博登施泰因追问道。
“还是那件事,关于八号联邦公路,”弗洛特曼回答说,“会上宣读了行政专区主席的一份文件,文件里提到,国土规划程序已经结束,环保组织递交的两千份抗议书无效。基督教民主联盟当然对这个文件赞誉有加,但是乌里不干了。他当场提出,他手头上有证据,能够证明博克咨询公司给出的评估结果中数据有误。他说的没错,这件事我们也知道,这绝不是凭空臆造的。我们已经和BUNTE的主席还有科尼希施泰因ALK的主席都谈过了,大家一致认为,我们可以根据这些数据,要求他们重新进行评估。但是保利不同意,他说,我们想得太单纯了,这其中的利益关系甚至牵扯到了柏林,这件事背后的黑手,是联邦州政府、行政专区主席会甚至国家交通部。”
皮娅低头做着笔记。
“乌里是有备而去。除了指出博克咨询公司的错误,他还抖出了施瓦茨和康拉迪买地的事情。他把两个人在公路规划路线上买的地的地段号码都指出来了,当场把施瓦茨和康拉迪气得七窍生烟。”
“施瓦茨在里德尔巴赫山谷有一块草地,”西本李斯特在旁边补充说,“康拉迪的在施奈德海因附近。还有市议会议长尼克尔,他也有一块地,也在八号联邦公路的规划线路上。耐人寻味的是,这些地都是在线路公布前不久买的。”
“为什么耐人寻味呢?”皮娅有些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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