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报官,你就老实说吧!”
见秋川又恢复抱着胳膊的姿势,手嶋马上咄咄逼人地追问,额头上冒出闪着油光的汗水。
“你到底愿不愿意公布主妇的名字?”
“不愿意。”
三上毫不犹豫地回答。手嶋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为什么?”
“因为那名主妇好像哭着哀求事故组的员警,求员警不要告诉媒体。”
“等一下!干嘛把我们说得跟坏蛋一样啊!”
“因为她就是这么害怕被登在报纸上啊!”
“这根本是在转移焦点,太卑鄙了吧!”
“随便你怎么说,总之主妇的姓名不会公开。这是D县警决定好的事。”
广报室里突然变得静悄悄。三上做好心理准备,准备接受宁静之后的暴风雨,然而……。
“三上先生,你变了。”
秋川改变攻势,双手撑在办公桌上,正色地凑近三上的脸。
“我们曾经对你寄予厚望!因为你跟之前的船木先生不一样,虽然不会看我们的脸色做事,但却是敢于跟上头据理力争。所以你刚调来这里的时候,我们真的很惊讶!可是你却变节了,变得只会被牵着鼻子走,把县警的方针硬塞给我们,这是为什么?”
三上沉默不语。他注视着天花板,不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动摇。
秋川接着说:
“广报室是窗口——这句话是你说的吧?如果身为窗口的广报官也跟其他警察一样向组织靠拢的话,那可就伤脑筋了。如果都没有人愿意侧耳倾听外界的声音,拥有向组织提出反对意见的觉悟和客观性的话,不管经过多久,警方永远都是没有窗口的黑盒子。难道这样也无所谓吗?”
“窗口还是有的,只是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大就是了。”
那一瞬间,秋川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表情。直到这个当下,他才发现三上讲的是真心话,既非讽刺,也不是责难。
重新看向三上的秋川眼睛突然一亮。
“趁这个机会,请容我再多问一句。”
“什么事?”
“关于匿名问题,你个人的想法是什么?”
“和个人或组织无关,我的答案只有一个。”
“那是你的真心话吗?”
三上再度沉默不语,秋川也是。两个人都用眼神试探着对方。五秒……十秒……感觉经过了好久好久的时间。
秋川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秋川把身后的记者们看过一遍后,再把脸转向三上:
“那么,我代表整个记者俱乐部对D县警而非广报官提出要求,请公布这名主妇的真实姓名。”
这我已经回答过了——三上以眼神示意。
秋川又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D县警完全不信任我们,认为只要公布真实姓名我们就一定会报导出来,是这个意思没错吧?”
完全是发出最后通牒的语气。
秋川转身,背对三上。其他的记者们也一一转身,鱼贯地走出广报室。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狭小的广报室里依然飘动着一股浮躁不安的空气。
4
——这算是威胁吗?
三上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把记者们留在桌上的声明文影本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感觉这次的事情跟以前的纠纷有明显的不同。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杀气腾腾的记者,拳拳到肉、毫不留情。这愈发令他感到生气。又没有闹出人命,只不过是车祸而已。如果没有扯上匿名问题,那群人根本就不屑理会,最近这类车祸的话题性小到就连地方报纸会不会刊登出来都还是个问题。
广报室的人口密度终于恢复到正常的指数。诹访的视线落在报纸上,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却看也不看三上一眼。藏前和美云正在为截稿在即的《广报守护您》撰写稿子。大家都在等三上冷静下来。不对,或许是在揣度三上的心思也说不定,因为他们也都听到秋川那句话了。
<三上先生,你变了>
三上点燃一根烟,才抽了两口就将其捻熄,一口喝干已经冷掉的茶。
终于有人说出来了。早在今天以前他就已经有预感,迟早会让他们失望的。一切又回到原点。这种感觉让他觉得非常苦闷,还是就连这种感觉本身也是他的自负呢?或许一切都只是海市蜃楼。他们的交情根本没好到打坏关系就会大惊小怪的地步。曾经赢得的信赖一吹就散。如果被问起在广报改革的过程中,是否已经不再对记者过敏,三上肯定也无法马上回答吧!
如今就连运气也不站在他这边。匿名问题是非常棘手的问题,听说全国各地的警察无不为此伤透了脑筋。偏偏在他的影响力变得薄弱的时候遇上这个事件,实在是太不走运了。“菊西华子”,主妇的名字就躺在办公桌的抽屉里。辖区传真过来的报告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她的名字,但是才不到三十分钟,就接到副署长打来的电话:“不好意思,那个人是孕妇,所以请不要公布她的姓名……”
三上把诹访叫到办公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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