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十一分。当他再次确认时间的时候,伴随着“叩!叩!叩!”的脚步声,厕所的门被打开了。脚步声不急不徐,让人感觉到此人步伐从容。三上睁大了眼睛,他并不记得这样的脚步声,对这样的走路方式也没有印象。只是……。
直觉告诉他,是松冈。
此人上完厕所,移动脚步,打开水龙头,洗手,然后洗脸,关上水龙头,水声停了。三上把耳朵贴在门缝。
唰!
三上不动声色地走出他那间厕所。一开始先看到对方的肩膀,然后是下臂,只见他还保持着甩水的手刀姿势。
“参事官……”
这个男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露出惊讶的表情啊?只见回过头来的松冈无事般地看着三上,像平常那样发出“喔!”的一声,然后瞥了一眼三上右手的绷带。
终于在搜查的前线基地看到“地下刑事部长”的身影,至少确定他人在这里。
三上走向前去,冷到骨子里的膝盖不听使唤地抖了起来。
“我知道我这样堵你很失礼,但是我有话要跟你说。”
“怎么啦?你是在模仿记者吗?”
“因为我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见到你。”
松冈从西装裤的口袋里掏出手帕,把脸擦干。
“我想你也知道我真的很忙,有什么事长话短说。”
三上行了一个礼,说道:
“请告诉我被害者一家人的真实姓名。”
“我不能说。”
回答得斩钉截铁,不过语气倒不算太冲。
“我想你应该明白,以匿名的方式是无法压住媒体对绑架案的好奇与兴趣,各大媒体都扬言不愿意签订报导协定了。”
“这就是理由吗?”
“什么?”
“你到这里来的理由。”
“是的。”
“我并没有要连灵魂都出卖——你是这么说的吧?”
松冈的眼神犀利。他指的是自己在搜查一课的办公室里说过的话。当时他整个人正为该站在刑事部那边、还是警务部那边而烦恼。
“你知道视察的目的了吧?”
“荒木田部长告诉我了。”
“尽管如此你还是要为警务工作、尽忠吗?”
“我这么做既不是为了警务也不是为了本厅,而是在执行广报官的任务,希望你能理解。”
“是吗?”
“你不相信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你现在也只能相信我了。这是广报官的任务。跟媒体签订报导协定、收拾混乱的局面是最要紧的事。所以在问出真实姓名以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松冈侧着头反问:
“这件事有这么严重吗?”
“咦?”
“我是在问你,这件事有重要到你必须躲在厕所里堵人吗?”
三上用力深呼吸。
“从刑警的角度来看,这或许是一件很愚蠢的工作。这工作跟警察本来的工作八竿子打不着。我也曾经这么想过,以为维护治安就是要逮捕犯人,整个监狱外的世界都是我们的猎场。但是现在我的想法改变了。警界人员一共有二十六万人,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工作岗位,刑警其实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绝大部分的人都是在得不到掌声的台面下工作。尽管没有上帝赋予逮捕犯人的双手,却也都对自己的工作感到骄傲。这么巨大的组织之所以能顺利运作,全因为每个人都在兢兢业业地完成自己每天的工作。广报室也有广报室该做的事。或许会受到刑警的揶揄,说我们跟媒体蛇鼠一窝,但这并没有什么好丢脸的。反而是小心翼翼地窥探部里面的脸色,关上与外界沟通的那扇窗才是广报室的耻辱。”
松冈把手臂交叉抱在胸前,细细揣度三上的话里有几分真实。
“我并没有把灵魂卖给任何人。我对当刑警也已经没有什么眷恋了。跟刑事部或警务部无关,我只是想要完成交付到自己手上的任务……”
门突然打开,貌似刑警的男人走进来。三上连忙把脸转过去背对着他。正当他觉得一切到此为止的瞬间,松冈转身对那个男人说道:
“不好意思,请你去楼下的厕所。”
“好、好的。”
男人一脸讶异地敬了个礼,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三上对松冈行了一个饱含谢意的注目礼,继续正色地说:
“广报室其实算是半官半民的单位,因此对刑事部也必须能敢言才行。处理绑架案有一套标准的程序,警方有警方必须遵守的规定,媒体也有媒体必须遵守的规定。广报室的任务就是要让双方都遵守这些规定……所以请把真实姓名告诉我。”
松冈松开手臂,眼神还是很严肃。
“所以你才躲在厕所里?”
三上用力点头。突然,有个念头闪过。
“不……不只如此,我还想解救目前还在本部奋斗的部下。”
松冈看着前方,维持这个姿势好一会儿。显然是脑海中同时有好几个想法交错着。
说时迟、那时快,松冈突然背过身去,然后把双手插进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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