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然大悟,肯定是史队长对吴飞下了黑手。
吴小冉已经重新包起了玺,我拉住她的手,想一起跑,但来不及了,林姐追过来了,两人厮打起来,玺又掉了。我揪住林姐头发,把她摔到一边。
吴小冉手忙脚乱地再去捡,被史队长抢了先,他一只胳膊勒住吴飞脖子,另一只手举起传国玉玺狠狠拍在吴飞头上,这下子下手够重的,吴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就直挺挺地躺地上不动了。
看来是恨到极点了。史队长仍不罢休,俯身又要砸。我冲过去,从后面勒住他,史队长两肘用力向后捣着。
我肋骨像是断掉了,闭着眼强忍着痛想把他拖开,可突然他停下来,我睁开眼一看,他脖子上架着把长刀。
林姐披头散发,像个幽灵似的站着,手里还握着刀柄。
我松开史队长,他一下跪在地,林姐松开握刀的手,疯一般地朝他身上捶,“强奸犯,强奸犯……”
吴小冉不见了。
我一只鞋掉了,光着只脚一跳一跳地向前方追去。月亮快落下去了,狭窄的山路像条僵死的灰白色的蛇,弯弯曲曲向前延伸着。
路面很凉,我又把另一只鞋甩掉,有小石头硌得脚生疼,几只鸟受了惊吓,从两边的荆棘丛里蹿出来。
耳边是呼呼风声,我好像又回到了几个月前,我和吴小冉刚认识的时候,为躲避胖子嘴里的“小三小四”,从饭馆向外疯跑。
两条山路几乎一模一样,那种又害怕又兴奋的感觉涌上来,我想待会追上她,我们还要手拉着手,一直跑下去吧。
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去计较了,就两个人在一起,地老天荒地在一起。
我越想越兴奋,可到了桥边,根本就没见着吴小冉。天快亮了,到处灰蒙蒙的,桥上的木板没了,就剩下两根手腕粗的铁索孤零零悬在那里,被风吹得直晃悠。
“吴小冉!”我大喊,声音在山间来回飘荡着,“小冉……小冉……冉……”
没有回应。
她跑哪儿去了?
我又朝下面看,芦苇掩映的河水很平静。
很快齐主任他们几个人也跟过来了。吴飞赤着上身,肩上插着把匕首,绑着染成血红色的T恤,头也裹着件衣服。齐主任浑身都是泥,想是路上摔了几跤,小曹搀着她。林姐拎着把大刀,刀背上都是血。
看我站那里直愣愣地盯着河水,齐主任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抓着头发,凄厉地长嚎一声,像突然被人抽去了骨头,委顿在地。
49
猴三死了。史队长也死了,他用林姐的刀了结了自己。
埋葬完猴三和史队长,我们从外面运土,把西屋的坑填死,院子里的那个洞也用废砖填了。
风和日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齐主任彻底垮了,我猜是夜里给摔的。她那条假腿坏了,安上去怎么也动不了,她干脆扔到一边,头也不梳了,长发纠结成一团,躺在床上,一阵又一阵地低声咒骂,骂吴雄河,骂姚桂琴,骂老头儿,骂抢了传国玉玺跳河的吴小冉。
她的词汇很丰富,尤其是说吴小冉时。一会儿陈述着怀她的种种辛苦,被救出后伤口溃烂,做处理时怕伤及孩子,麻药都不敢用,又是刀又是锯,像是受凌迟,牙都咬碎了,极凄惨,听之让人泪下。一会儿又捶着床大骂,吴小冉竟然丢下她跑了,吴家的种都是孽种,早知道生下来就掐死,按尿盆里淹死。
她风度全失,和以前完全判若两人,那种冷静和干练完全消失不见了。
我怀疑她疯了。
林姐愈加冷漠,除了齐主任外,她谁也不理。有一天我看到她蹲在已经填实的西屋里哭,捂着嘴。见我来了,她连忙起来,眼神很惊惶,像受惊的兔子,随即那种惊惶散去了,她又恢复了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样子。
我和吴飞、小曹每天都去看桥,另一边已经有工人在铺木板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重新过去。我时常想起吴小冉在上面健步如飞的样子,她说哪怕只有两根绳子,她都能如履平地。我相信她说的是真话。
桥修好了,小曹决定回去。
我送的他,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到了桥边,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兄弟,你多保重。”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
他从包里掏出来一张纸,“我在北京的地址和电话,你要有空就去找我。”
“放心吧,会的。”
“咱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可咱们是生死之交。”
“快走吧,别赶不上车。”
“等我回去,会写一本关于传国玉玺和《红楼梦》的书,来专门说这事儿。”
“好,我会买来读的,走吧。”
“多保重。”他又说了一遍,眼眶红了,弄得我心里也酸酸的。
小曹一边走一边回头,招着手,“兄弟,回吧,回吧。”我站着没动,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转了个弯儿,消失不见。
回来后我问吴飞什么打算,他说等头上和肩膀的伤好了,他也要走,找个地方隐居。我说这里不挺好嘛,远离城市,有现成的房子。他说不行,这里不愉快的记忆太多了,他老是会想,过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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