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和她最后说两句话吗?”何佑安望了望女朋友坐着的方向,诚恳地说:“就五分钟,说完了就走。她是女孩子,也没有单独出过远门,我至少要把白河接人的联络方式给她,要不然她自己不知道怎么办。我骗她两句,不会让她哭的。”
伍凤荣看着他走过去,一对情侣做最后的、深深的拥抱。
16. 您的答案错了,我很失望
列车离开平原,开始进林子了。越往前,林影越幽密,日光在车厢里只有那么一片,落在靠窗的伍凤荣的手臂上。他抬起手腕想,是日光白么?还是雪色白?还是人的皮肤原本就这么白?白得什么都没有,白得人心里空落落的。他厌弃地往旁边一缩,蜗牛似的缩到灰影里。
抓住了何佑安并不能让他开心,没有破案的成就感。一个半大的孩子杀了另外一个半大的孩子,有赢吗?有输吗?彻彻底底的一场悲剧而已。他们这些做大人的职责就是尽心尽力地减少孩子们的悲剧,给他们看一个豁亮的、干净的世界,不然要大人来做什么?
赵新涛看出他心情不好,小心翼翼地说:“打电话去学校核实了,何佑安是桐州市一中高一年级的学生,好像家里还有点背景。让他自己描述了一下萧全,细节都和照片对上了。现在人在你办公席里让乘警组的看着,我给他拿了点东西吃,挺乖,不多话,就是情绪比较低落。他还没成年,认罪态度也好,法庭会从轻发落的。”
伍凤荣说:“我没有可怜他。冲动也好,失误也好,杀了人就是杀了人,该他的果子他自己得吃。我只是觉得抓了他没什么好得意的。”
“谁能想到会是个孩子呢?联系家长的事情按照程序来说该由公安那边做,我就没有管了,学校那边也还没有明说。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安排的?”
“他那个小女朋友找个女乘务过去看着,别做什么傻事,年纪小脑子容易钻牛角尖。看看姑娘想不想回家,方便就安排让她下一站下车,买个车票送回去。”
“好。我去准备进站交接了,这么着停站时间可能要延长,一会儿你记得去广播室念个广播通告乘客,我让他们写个短稿,就说检修出了点问题,也算无声无息把这事儿平了。”
伍凤荣点头,又交代了几项交接工作示意他先去干活。
一会儿,有人从背后抱住伍凤荣。他没有回头,低声说:“我有点累。”
周延聆吻他的侧脸,发出嗯声。两人好不容易有段安静时候默默拥抱着。其实周延聆的心情也不好,他刚刚听完伍凤荣的录音,又问了何佑安几句。按照姓何的说法,能顺利把罪名嫁祸在周延聆身上他也没有想到。这是个情急之下的主意,回家之后反复思考怕有疏漏,一会儿担心周延聆的老同事会去找警察,一会儿害怕周延聆记起自己。直到公安部发布通缉令,何佑安才真正松气,一帮子刑警被十六岁的小男孩蒙骗过去,他竟然有点得意,原来做坏事是这样简单的。周延聆听他剖白,气得差点把热茶往他脸上泼,实实在在被恶心了一把。
“照道理,人已经抓到了,送你上车的那位也该满意了,你收到短信没有?”伍凤荣问。
周延聆摇头:“估摸着还要过一会儿,没那么快。”
“你就不好奇究竟是谁把你送上车的?”
“是要查,但我觉得,姓何的这个事也蹊跷。”
“是不是人抓得太快太容易了?”
“我跟他说话,觉得他的话有问题。”
“什么意思?”
周延聆想了想:“他要么还有东西没说,要么说的话有假。我不是说他说的全是假的,但至少有一部分是假的。你们有没有和他的家长联系过?查没查过家里的背景?他说他爹妈忙,确实有的爹妈不怎么关心孩子,但没有爹妈总还有别的能亲近的人。姓何的性格很要强,犯了事不会跟女朋友说。保姆、老师、兄弟姊妹、朋友,还会不会有人知道?”
“你把话说清楚,为什么觉得他话里有假,是不是有什么证据?他还藏了什么东西?”
“至少那158块钱的网费就太离谱了。当天他肯定不是放了学才去网吧的,估计逃了课。你没去过网吧?小网吧现在一个小时也就10块钱不到,要是常客,4、5块钱一个小时的很正常。我就算他十块钱一个小时,再把两餐饮料都包了,他也起码要呆七八个小时在里头,才能结出个158块钱的网费。也就是说,他在那儿得玩一天。”
“小男孩逃个课不是很正常,还有呢?”
“还有我那位老同事。姓何的是把管子往我手里一塞,完事就能跑了,但是我那位老同事叫了车回来怎么打算可不一定。换了我,见到有尸体有凶器,大概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要是心眼儿坏一点把朋友扔在现场、自己走了也就算了。但万一我报警了呢?正常人看到尸体的反应就是报警,要是我那位老同事原地报警了,说不定这栽赃就成不了,前头功夫也白费。他就这么肯定人家人品不好?”
伍凤荣噗嗤笑了:“没见过你这么拐着弯夸人的。后来你不是也给他打电话?躲着闪着鬼鬼祟祟的。你这个想法是对的,但是你那位老同事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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