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记不得了。我只熟记国家大事,对街头巷尾发生的俗人俗事从来不去打听,即使是登了报的,也是过目就忘。我之所以关注过那起强奸案,是因为在此之前,县城的小报从不刊登这类伤风败俗的事。世风日下啊,打那以后,这类丑闻就成了香饽饽,被记者炒来炒去。”
陆雪想了想,转移了话题:“还有一件事想问您。”
“问吧!”
“据说县城里还发生过一对吴姓夫妇被活活烧死的事。这您知道吗?”
“嗯,这事也过去好多年了,当年报上登过。是灶间的柴草被燃引起的火灾。吴姓夫妇死得很惨。”老男人又盯着陆雪,“你怎么想起问这事?”
“吴姓夫妇的儿子是我的朋友。”
“哦?这么说他们还留下了一条根?”
“您从没听说过吴姓夫妇有儿子?”
“我不喜欢打听这样的消息。”
“哦,这就对了。”陆雪在心里说。也许吴姓夫妇根本没有孩子,而他们所谓的儿子吴建,应该是李姓女子被陈姓男子强奸后生下的那个“证据”。唉,这现实与小说中的人物关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把人弄昏了头。
仿佛被打开了一个心结,陆雪对《我从未出生》中的某些不解的情节,突然有了茅塞顿开之感。不知是出于故意还是无奈,“证据”在讲述自己的身世时,铺陈了多条线索,人物关系显得很乱。有时,你甚至无法确定“证据”的性别。当然,主要原因是陆雪的先入为主。因为她在读小说时,总是不知不觉间便把吴建与“证据”划上等号。
为了“不冤枉一个好人”,陆雪又换了一个角度问:“火灾发生后,我朋友回来处理过他父母的丧事。这些报上也许登过?”
“那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即使当时登过,我恐怕也不会太在意。”老男人说。
陆雪这才谢过老男人,走出图书馆的大门,走出阴暗的小胡同,来到街市上。
街市依然很沉闷,丝毫也没有随着清晨的逝去而活跃起来。蓝天白云下,鸟儿成群结队地从树梢掠过,人却庸懒而又懈怠,行人缓缓而行,没有一张脸上能看到生机勃勃的神情。就连路边招徕生意的叫卖声听上去也像是一种有气无力的呻吟。
不知是受了小城气氛的感染,还是本来就心无所依,眼前的一切让陆雪有了一种浮萍飘零般的悲怆。她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荡着,那情形就像一个在婚礼上被新郎抛弃的新娘。身上穿着礼服,脸上却找不到一丝幸福感。
来到一个僻静处,她打开手袋,从中取出了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的手机。自从踏上火车的那一刻起,她就把手机关掉了,她不能接任何人的电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行踪……但好奇心还是让她忍不住想看看这一天两夜都有谁跟自己联系过。
屏幕显示有十多个未接电话,除了秦方童打来的以外,还有两个是艾思琳打来的。直到这时,陆雪才发现自己的匆匆出逃,实际上是对艾思琳的爽约。这真让她手足无措。想到艾思琳在雷雨中驱车赶往翠微花园,却吃了闭门羹,她越发不能原谅自己。
在经历了这样的“背叛”之后,她和艾思琳的友谊还能持续下去吗?事后的种种解释,恐怕都难以摆平“不信任”这三个致命的字眼。
只是,不这样做,她还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吗?如果将出逃的事告诉艾思琳,又需要加上多少不可告人的注解?
对不起,艾思琳!陆雪在心里轻轻说着,还是决绝地关掉了手机。
第六章 走向死山
太阳已升到了天中央,阳光变得强烈起来,一条条火蛇样的光束直射到大地上,空气中蒸腾着的一股股热浪,肆无忌惮地袭向街市的店铺和摊贩。炎热让人们变得更加百无聊赖,男人们脱掉了上衣,光着脊梁聚在一起打荤插科;女人们看着买主稀少的萧索市面,干脆敛起叫卖声,席地而坐,脑袋一歪,打起了瞌睡。只有苍蝇们在热浪中变得越发嚣张起来,它们一群一簇地结成阵团,嗡嗡叫着,黑压压地蜂拥着向人群和山货发起攻势。这些飞虫的入侵虽然让人心烦意乱,却也平添了些许生气。
陆雪复又走在了充斥着慵懒的大街上。她的出现并没将昏昏欲睡中的摊贩们唤醒,这更加剧了她内心的落寞和孤单。她步履迟缓地在街市上慢慢走着,思绪常常被困乏打断,要不是还保持着身在异乡的警觉,差一点就要融入摊贩们的倦怠中去了。头昏脑胀让她很想躲在某个角落饱饱地睡上一觉。
有汗水从她的额头上淌下来。她这才发现自己这身打扮在南方夏日的强烈阳光下是多么滑稽可笑。
于是,她走进街南一家卖服装的小店,为自己买了一套白色半袖T恤和黑色七分裤,并在小店年轻的女老板为她拉起的一块布帘子后面匆匆地穿到了身上。
“大姐的鞋子与这套衣裤不般配呢!”女老板上下打量着从帘子后面走出来的陆雪,不适时机地将一双鞋口有着淡粉色条纹的旅游鞋递给她。与此同时送上来的还有一个蓝花蜡染布制作的桶形旅行袋,“不值钱的,20块钱,图个方便。要不,大姐换下的衣服鞋子就没地方放了。”女老板的脸上绽放着花一般的笑容,也不管陆雪是否同意,就将衣物殷勤地纳入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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