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珍贵的实验成果,势必会为我国“侦查讯问”的发展起到推动作用。可实验还没完成,已经有超过一半的“囚犯”表现出严重的痛苦和情绪困扰。实验是不是还要继续下去,成了李从安需要考虑的问题。从公安大学出来的李从安喜忧参半,他抬头望了望天,冬季天黑得早,才4点多钟,天色就远不如先前亮堂,他打了个哆嗦,突然有种不知由来的预感。
这种预感与实验无关,而是觉得这个城市又要出事了。
※※※
合上《离散数学》的课本,桐大计算机系二年级学生邢越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又是周末的最后一堂课,他放好书本回到寝室。
一周的换洗衣服,还有床单被褥,需要每周拿回家的东西都要打包好。邢越旻家住本市,如果不出意外,双休日会回到自己的家。
对于回家,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这不是少年初离父母身边那种倦鸟不知归的新奇感,而是从骨子里,对那个家,有着一种本能的排斥。
寝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电话响起,不是手机,是安在门旁的IC电话,邢越旻愣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找自己的,是班主任,跟他说两周后本市大学生计算机竞赛的事情。这个赛事,一个月前,他就已经听说了。邢越旻颇受关注是因为他在本专业上毋庸置疑的天赋。他有一个逻辑的脑袋,对抽象的数字、公式有着匪夷所思的记忆力和理解力。进入桐大一年以后,这个不善言辞、基本不与其他人说话的“怪人”,还是被学校挖掘出来,希望其能够为校争光。
班主任问他上周推荐的专业书是不是已经看完了,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需不需要单独再辅导一次。这一系列的问候,真切、热情,可邢越旻还是从班主任的语气中听到了功利。
他不是一个喜欢抛头露面的少年。确切地说,他活在自己的纯粹中,这种纯粹指的是对数字的热衷,是从一个个数学符号两边的排列组合中,寻找美感,并享受其中。不懂的人不会明白,数学有时就像一道风景线,邢越旻不希望这种审美,受到任何人间烟火的干涉。如果说这是一种境界,那么毋庸置疑,邢越旻就是那种被人称之为“书呆子”,而自己却浑然不知的人。
挂了电话,班主任对那件事丝毫未提。邢越旻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不大的房间里顿时涌起了一阵寒意。
床上的包裹躺在那儿,已经整理过很多回了,他站起身来,揭开床上的棉絮,棉絮下被挖空了一角,邢越旻捧出个纸盒子,半个鞋盒大小。他打开盖子,密密麻麻的白色虫子,在盒子里蠕动。
邢越旻将盒子重新关上,扎上皮筋,小心翼翼地装进了书包,背上包裹回家去了。
家与学校呈对角线穿过这个城市。邢越旻坐上了公交车,装着盒子的书包被平放在膝盖上。找来里面的那些小玩意儿,可着实费了他不少工夫。如今,到处是杀虫剂的天下,差不多三个月,才在公园一棵腐朽的树根里,挖出了这些玩意儿。
父母还没有回来,他家住二楼,邢越旻抬头看不到任何家里已经有人的迹象。
走进狭窄的走廊,迎面碰到了住在楼下的邻居。这倒也是个奇怪的男人,单身,没有工作,貌似是退休或者下岗工人,邢越旻从来没有见他家来过访客,他也从不与人交流。邢越旻的父亲,一个身材粗壮、脾气暴躁的货车司机,几乎和周围所有的邻居吵过架,却唯独没有和这个人争执过。
邢越旻却总觉得这个奇怪的男人和自己有着同样的特质。
他上了吱吱嘎嘎的楼,取出钥匙开了门。这是一个两室户,其实就是一居室中间用一块木板隔出了两个房间。里面那间被五斗橱和一张大床占据着大部分空间,正对着床的桌子上放着老式长虹牌电视,他的父母就住在里面;外面这间兼做客厅和饭厅,摆放着碗橱和桌子,角落的桌上有台台式电脑,墙角靠着一张折叠床,邢越旻回来时,晚上就睡在那儿。他看了看表,五点过一些,再有两个小时,父母就要到家了。
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邢越旻将包裹靠在了墙边,小心翼翼地从书包里取出那个小盒子,来到了阳台上。
阳台是木制的,年久失修,似乎一年四季都潮乎乎的。四根竖着的柱子,支撑起了上面的横杠。邢越旻蹲下身来,他摸了摸中间的两根,里侧有不被人注意的小洞,拇指大小,他打开盒子,从口袋取出一根小木棍,那些白色的小虫子顺着木棍爬了上来。邢越旻将爬满虫子的木棍,顺着洞口送了进去。
每次只能放三十只左右,少了没有效果,多了又很容易被发现。哪怕多实施几次,反正已经坚持三个多月了,很快目的就要达到了。邢越旻想。
他一边做着自己的事儿,一边看着楼下,由于没有开灯,邢越旻穿着黑色的外套,楼下人来人往,却没有人注意到他。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着实让专心致志的邢越旻吓了一跳。是自己的手机,上面有个陌生的号码,邢越旻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往屋里走了两步,接起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邢越旻又“喂”了一声,这次却深切感觉到了电话那头的喘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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