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能不能做到,佛像师都不会做这种事的。』
然后,他讶异地挑起单侧眉看看着真备。
『难不成,你的意思是这尊佛像的头会裂开,是因为韮泽先生故意动了手脚?』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真备含糊其词,唐间木老爹露出更加怀疑的眼神偏着头。
『你们说是来取材──到底是要取材什么?』
『呃,』真备转头看着唐间木老爹,面带苦笑地说:『我也不知道。』
3
走出鬼针草丛,刚好来到阶梯窑的正面,有两个人正慢慢穿越前方。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很陌生,但推着轮椅的正是伊婆婶。
『喔──辛苦了!』
唐间木老爹大声打着招呼,加快了脚步。我们也跟了上去。
『啊哟,你又来了。』
伊婆婶一看到我,便露出惊讶的表情。
『对,我来取材。』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向轮椅上的人点了点头。那个老人满头白发,看起来差不多已经有九十岁了,瘦骨嶙峋的身上穿了一件很合宜的弁庆缟(译注:褐色和深蓝色织成的棋盘图案)和服。轮椅的轮子刚好架在石子路旁的两排杉板上。原来那是轮椅的轨道。
唐间木老爹向我们介绍说:
『这是第五代松月房主,是现在的松月房主的父亲。』
『啊,久仰久仰……』
我们同时向他鞠躬,松月老房主张大嘴巴,打量着我们几个人后,慢条斯理地将视线移向唐间木老爹问:『他们是谁?』唐间木老爹把我们依次介绍给他,松月老房主频频点头,开心地挤出许多鱼尾纹。
『有客人造访,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你们慢慢参观吧。』
他从容的声音有点沙哑,脸颊削瘦,脸色也很苍白,健康状况似乎并不太理想。然而,他的眼神锐利,双眸散发出深沉而镇定的光芒,不愧是曾经掌管历史悠久的造佛工房的一房之主。那双眼睛令人印象深刻,略带灰色的眼眸可能是天生的吧。
『伊婆婶,现在要去工房吗?』
唐间木老爹扛着扫帚问道。
『对,老房主说要去看一下小佛牌的情况。老房主,对吧?』
松月老房主用力点点头。
『我想去看看松月今年的工作情况。』
『那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啊,你们几位呢?』
『我们也去看看。』
真备回答道。于是,一行六个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工房。
『我们没有看到那位名叫冈嶋的佛像师,』真备一边走,一边问松月老房主,『听说已经失踪一个星期了,你会不会担心?』
『当然会担心,聪一还是孩子。不过,算了,他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聪一──喔,原来是冈嶋先生的名字。』
『对啊,聪一、伸太、良治、摩耶──他们都象是我的孩子。』
松月老房主说出这句有点矛盾的话后笑了起来,那是肺活量不足的老年人特有的沙哑笑声。暂且不论摩耶,他称冈嶋为聪一,鸟居为伸太,魏泽为良治,却叫亲生儿子『松月』这个名号,的确有点匪夷所思。
『啊,对了。』
提到名字,我想起来了。
『为什么摩耶小姐叫伊婆婶为姬婶?』
听我这么问,伊婆婶纳闷地看着我。
『为什么──因为我就叫这个名字啊。』
『啊,原来妳叫姬婶?』
『我姓姬乃木。』
『那为什么叫「伊婆婶」?』
『啊哈哈,我来解释吧。』
唐间木老爹插嘴道。
『衣婆婶这个名字──』
唐间木老爹说,是只有唐间木老爹叫的绰号,来自于脱衣婆(dAtsu-e-BA)的『衣婆』。脱衣婆是在三途川(译注:黄泉路上的生死分界线。)前剥下死人衣服的可怕女鬼。几年前,松月雕刻的脱衣婆像竟然和她极为相像,唐间木老爹就半开玩笑地这么叫她。原来是衣服的衣,不是伊人的伊。听到这番说明,我慌了手脚。上次来这里时,我在晚餐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这么叫她,她一定很错愕吧。当时,我就觉得她的态度有点冷淡,可见并不是我的心理作用。
『叫我衣婆婶也没关系,那个雕像真的和我很像,虽然是巧合,但还满好玩的。』
衣婆婶面带微笑地说着,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即将走到工房时,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从干漆房的木门里走了出来。他回头看着室内,说话的语气很开朗。这个外形俊俏的年轻人看起来和摩耶年纪相仿,皮肤很白,整个人感觉很瘦长──松月年轻时,应该就是这种感觉。
『是不是摩耶小姐的朋友?』
『希望他们只是单纯的朋友。』
年轻人跑向停车场的方向,他身上那件蓝色运动衣背后印着白色的『如是我闻』几个字。那是时下的流行吗?停车场最前面的位置停了一辆白色小货车,原本停在那里的瑞祥房商旅车被移到停车场角落。年轻人跳上小货车驾驶座后,把车子往前开了一段距离,又下了车,坐上瑞祥房的商旅车,把商旅车停在刚才小货车停的位置,之后再度回到自己车上,驶向出口。他之前似乎为了把小货车停在靠工房的位置特地移动车子的位置。他是出入这里的业者吗?车身上好像印着公司的名字,但因为角度不对,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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