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月老房主在轮椅上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我刚好──从拉门的缝隙往外看。』
『真备,你的意思是,老房主亲眼看见了监视摄影机拍到的画面吗?』
我问道。真备回答说:
『正是。当时,老房主应该并没有起疑,以为他把什么大型垃圾或是其他东西带回寺院──应该只是这么想而已。但是八天后,老房主在放置所的天花板上看到了血迹,又从道尾口中听到了冈嶋先生失踪的那天晚上所发生的奇妙事件──千手观音竟然笑了、连续好几次听到「摩哩」的声音、房间里有人走动。而且,老房主也得知警方在搜索了整个工房内后,还是没有找到冈嶋先生的尸体。于是,老房主立刻回想起冈嶋先生失踪的那天晚上自己看到的情景,得出一个结论──慈庵住持基于某种理由杀害了冈嶋先生,换掉了千手观音的左手,把尸体搬去寺院──老房主,你曾经对我们说,不要让任何人看道尾照的那张乌枢沙摩明王的照片,也不要把那天晚上的所见所闻告诉任何人。』
没错,老房主曾经说过这番话。
『那应该是这么一回事吧──当你听说道尾拍到乌枢沙摩明王像额头流血的照片时,你认为那是被害人冈嶋先生的血。也就是说,你认为慈庵住持在杀害冈嶋先生时,他也沾到了冈嶋先生的血,所以他在向乌枢沙摩明王祈祷时,把一部分的血擦在佛像身上,象征消除污秽。因为,除此以外,你想不出乌枢沙摩明王像为什么会在那天晚上流血。所以,你才会说那种话。否则,如果有人看到那张照片,听了道尾说的那些事,和你得出相同的结论,就会识破慈庵住持是凶手这个事实。』
『对──你说得对。』松月老房主无力地说道,『事到如今,再隐瞒也没有用。没错,我立刻就发现住持杀了聪一,但我不忍心看到住持被警方抓走。住持不是坏人,他在我手下当佛像师时,为人处事都很耿直。最重要的是,住持从事僧职后,无论是弘法还是思绪都很有条理。所以我认为既然他杀了聪一,一定有什么很深刻的原因。即使现在,我仍然这么认为──听了作家先生的那番话的那天晚上,我就独自去了瑞祥寺,直接问了住持。』
原来轮椅胎轮沟里夹到的枯杉叶就是那个时候卡进去的。
『但住持还是守口如瓶,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松月老房主用疲惫的双眼看着慈庵住持问:『我没说错吧?』慈庵住持仍然默然不语地回望着对方。慈庵住持为什么要杀冈嶋?到底是什么原因?
『老房主──你误会了。』
真备静静地说道。
『我──误会了?』
『你误会了两件事。』真备露出同情的表情回答说:『首先──冈嶋先生遇害的那天晚上,你看到的头陀袋里装的并不是冈嶋先生的尸体,而是小佛牌。』
『小佛牌……?』
『没错,是那天来不及开光的小佛牌。慈庵住持带回寺院,在第二天早晨之前完成了入魂──还有一件事。』
真备直视着松月老房主的脸。
『杀害冈嶋先生的并不是慈庵住持。』
包括我在内,好几个人同时张嘴想要说话,但真备及时继续说道:
『老房主,慈庵住持只是协助凶手而已──慈庵住持可能是去厕所或是从其他地方回来的时候,偶然撞见了凶手在放置所内杀了冈嶋先生后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想起我们三个人来瑞祥房的那天也遇到了这种情况。当我们在放置所欣赏佛像时,慈庵住持刚好去外面上厕所回来,我记得当时他曾经自言自语说:
──如果工房内有厕所,就不会发生这种麻烦事──
难道是他对自己离开工房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命案感到懊恼,所以才会那么说吗?
『我认为慈庵住持看到了冈嶋先生的尸体刺在千手观音的长戟上,而凶手整个人愣在前方的情景──凶手把情况告诉了慈庵住持。至于到底说得多详细,只能凭各自的想象,至少慈庵住持得知凶手不是临时起意杀了冈嶋先生。于是,慈庵住持决定协助凶手。』
松月老房主看着慈庵住持问了一句:『是这样吗?』然而,慈庵住持仍然没有开口。
『慈庵住持所做的工作只是搬动冈嶋先生的尸体、把千手观音转一个方向──也就是说,都是一些需要劳力的工作。慈庵住持从凶手口中了解情况后,认为首先必须把冈嶋先生的尸体拿下来。然而,一旦把尸体从长戟上拔下来,血就会大量喷出。于是,只能设法让冈嶋先生的尸体继续刺在长戟上,把长戟从千手观音的手上拔除。但我刚才已经说了,由于长戟距离天花板太近了,冈嶋先生的遗体无论如何都会碰到天花板,所以这种方法并不可行。慈庵住持和凶手讨论解决的方法──终于得出锯下千手观音左手的结论,他们也确实这么做了。慈庵住持为千手观音移魂后,由凶手锯下左手。接着,慈庵住持把千手观音转了一个方向,避免别人发现千手观音少了一只手,然后,就把冈嶋先生的遗体搬到瑞祥房内的某一个地方。』
冈嶋的遗体果然在瑞祥房内的某个地方吗?
『慈庵住持搬完冈嶋先生的尸体后,前往乌枢沙摩明王庙,在庙前唱诵真言,消除自己身上的污秽。在道尾拿了照相机离开后,慈庵住持回到放置所,扛着装了小佛牌的头陀袋离开瑞祥房。慈庵住持和之后换佛像的手这件事应该没有直接的关系。因为那天晚上,松月老房主看到他精疲力竭地离开瑞祥房的样子,监视摄影机也拍到了。慈庵住持应该是在第二天早晨把千手观音又转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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