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纷纷抬起头,好像都在等待这个问题。当然,我也是。
『那──不是血。』
真备说话时,似乎有点不敢正视我们的目光。
『乌枢沙摩明王庙旁不是种了一棵石榴树吗?石榴树叶掉落时,从裂缝掉进空洞里。树叶上的东西在空洞内生长,目前正在里面过冬。』
过冬。几个人喃喃自语着。
『没错,寄生在石榴上的叶螨正在佛像的内部过冬。』
这个字眼和眼前的情景实在太格格不入了,大家都没有立刻作出反应。
『神泽叶螨──别名叫红蜘蛛,是寄生在树木上的一种鲜红的螨虫。今天,我一个人冲出宿房时,首先去看了那棵石榴树。果然不出所料,所剩不多的叶子上爬满了许多像蜘蛛网般的白丝,那是神泽叶螨大量寄生时的特征症状。神泽叶螨具有聚集在树叶背面过冬的习惯──我的确看到了很多,多得不计其数。』
真备说着皱起了眉头。
『螨虫?可是真备先生,从火头神额头的龟裂处流下来的──是一滴一滴地,像血一样的东西──而且,你用装在银壶里的红色物体洒在上面……』
或许是觉得有太多疑点了,松月老房主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以一脸疑惑的表情靠近真备。真备瞥了我一眼。
『我从你的包包里拿了暖暖包。』
他说。
『──我的暖暖包?』
『你不是有很多暖暖包吗?我借用了一下。』
原来是真备翻过我的包包。但是──
『你要暖暖包干什么?』
『拿来贴在乌枢沙摩明王的背后和后脑勺,提升佛像内部的温度,可以让叶螨从冬眠中惊醒。神泽叶螨即使在冬眠时,也很容易惊醒,只要对叶子吹气,就会清醒过来。我只是利用了这种特性。虽然我不确定会不会成功,但幸好很顺利。老实说,我也没有想到效果会这么好,那看起来简直和真的血一模一样。』
『但是──那天的情况又是怎么一回事?我独自住在这里的晚上,拍到的那张流血的照片,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有人在黑暗中,在乌枢沙摩明王上贴了暖暖包吗?
『那应该和阶梯窑有关。烧窑时产生的热能传到了那座庙,让佛像的内部变温暖了,所以,叶螨就跑出来了。』
『烧窑的热能?但阶梯窑和庙不是隔了一条石子路吗?相隔这么远,热能怎么会传过来?』
『那是因为移建宿房时偷工减料的工程造成的。只要去调查一下就知道,当宿房从原本位在中央的位置移到目前的地方时,负责排水设备工程的工务店并没有移动地底下的下水道管线。之前唐间木先生不是说,移建工程施工到一半时,竹吉工务店就倒闭了,因此,那些等于做白工的下游承包业者也就偷工减料──今天搭出租车时,我问了司机樱川先生,他告诉我这一带只有两家业者在做排水设备。我用查号台查了那两家公司的电话,试着打电话过去。我报出瑞祥房的名字,问:「我发现贵公司二十年前承包的工程偷工减料」时,第二家竟然就露出了马脚。董事长从女职员手上抢过电话,大声咆哮说:「隔了这么多年还在提这件事,你也不想想看,当年我们可是在做白工啊!」。』
我还是没听懂。
『于是,我一边安慰对方一边旁敲侧击,果然不出我所料。那家业者在移建宿房时,没有移除地下旧有的下水道管线。』
『──那为什么阶梯窑的热能会传到乌枢沙摩明王的庙?』
『移建前,宿房建在阶梯窑所在的那个斜坡上,而且和目前的格局完全相同。当时的厕所就是目前乌枢沙摩明王庙的地方,所以,阶梯窑的位置应该刚好是走出玄关的地方──我没说错吧?』
瑞祥房所有人都点点头,我也曾经听他们这么说。
『通常连结建筑物内排水口的下水道管线会在玄关前聚集,就好像扇子的扇轴部分一样,然后经由很粗的下水道管线通往公共的人孔盖──我向业者确认后发现,他们只把那个部分封住而已。就算他们做了白工,但如果那个部分没有做好,之后可是会后患无穷,早晚也会被人发现。你们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就是瑞祥房的中央埋着独立的下水道管线,我相信里面应该已经积满了雨水。阶梯窑刚好位在扇轴的位置。』
『真备先生,难道──』
松月老房主发出沙哑的声音。
『当阶梯窑点火后,积满的雨水因此被加热……?』
『就是这么一回事。』真备点头说,『加热后的水沿着地下的下水道管线传递,其中一条下水道管线通往以前厕所的位置。结果会怎么样?就是下水道管线的前端会产生水蒸气。』
那天看到的雾霭──乌枢沙摩明王周围的白色雾霭。
『当然,下水道管线也通往以前的厨房和浴室的位置,前端也会产生水蒸气,但水蒸气很快在空气中扩散后,就消失不见了,因为水蒸气的量很少。不过,只有一个地方──也就是以前厕所的位置,因为那里建造了乌枢沙摩明王的庙,所以那里会充满水蒸气。小庙内部的温度上升,惊动了在佛像中冬眠的叶螨。我想应该是从阶梯窑开始焚烧的傍晚,乌枢沙摩明王就开始流血了。』
听着真备的解释,我感受到韮泽隆三这名佛像师的怨念。死后成佛的他凭着怨念,让自己雕刻的佛像额头上流出鲜血,结果,杀死了夺走自己性命的三个人中的两个人,为自己报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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