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苦地翻过身去,强迫自己继续入睡。
当他下楼的时候,拉拉正在弹钢琴,而当她看到他走过来时,便立刻跳下椅子,扑进他的怀里。
“你可真是个黏人的孩子,拉拉。”罗洛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轻抚着拉拉的头发。
“教我弹钢琴吧,哥哥。”她拉着罗洛的衣角,指着身后那台巨大的钢琴,“教我弹上次那首曲子,好不好?”
“真是拿你没办法。”他牵起拉拉的手,走到钢琴前坐下,然后开始弹奏起来。
看着哥哥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愉快地跳舞,拉拉灰褐色的眼睛闪着奇异的光泽。她突然从身后抱住罗洛,并把头靠在他的背上。
钢琴声戛然而止。
“拉拉,你这样子哥哥不能弹啊。”他笑着说。
“我以后,要当哥哥的新娘子。”
罗洛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失声道:“你说什么?”
“哥哥不是说过,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吗?所以我要当哥哥的新娘子,哥哥是这么想的吧,对不对?”
“不是的,拉拉。我的意思是,我们要像一对兄妹一样,永远地生活在一起啊。”他握住拉拉环抱着他的手,“拉拉不能当哥哥的新娘子,因为拉拉是哥哥的妹妹啊。”
拉拉一把放开罗洛,生气地跑开,哭喊着:“不行!我一定要当哥哥的新娘子,因为我怕哥哥会被别人抢走!”
“什么……被谁?”罗洛觉得有些荒诞,又有些好笑,“拉拉不要担心,哥哥哪里都不会去啊……你说的那人是谁?”
“是陈医生!”她大喊,然后转身跑上楼去。
他愣在原处,然后战栗地想起那只轻拂过他前额的手。
“如果我走了,你也不会追上来对吧?因为你永远都要摆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你不会像个笨蛋一样把自己搞得一身狼狈,只为了要去抓住一个人,你不会的。”
这是陈林枫上一任情人离开时,对他说的话。
他也觉得,他那前任情人说的真是一点都没错。他的确觉得不计代价地去恳求一个已经决定要离开的人回到自己身边,看起来实在太不干脆,也太没面子了。所以他一向秉持着好聚好散的原则,只是到最后情人总是嫌他太过于冷淡,然后在他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对方就走掉了。
他不是没受到过伤害。事实上,每次跟对方分手后,他总会委靡一阵子,或借酒浇愁,他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导致每个交往的对象最后都以同样的理由离他而去。
但是前任情人点醒了他,虽然当时他们的关系也已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但那番话确实狠狠给了他迎头一击。
至此之后,他不愿意再去寻找任何一段恋情,因为他知道,他仍然像前任情人所说的那样,最在乎的只是自己的面子问题。既然如此,那不如就继续保持一个人的生活好了,如果他始终无法在爱情跟面子之间做出抉择,那最后还是会重蹈覆辙,而他早已厌倦了这种噩梦般的轮回。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这种情感是不会被世俗所理解的,即便是在西方国家,像他这样的人也会被看成异类。
但现在,却出现了一个让他很在意的人。
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去追求这位他心仪的人,而是工作上有需要时才会见面,除此之外的时间他也没打算去找对方。他没有让那人知道他的心意,但也不打算隐藏。
他只等着当那人察觉到时,脸上露出那副失措的表情。
一想到这些,他的脸上便不由自主浮现出微笑。
他独自漫步在城市的街头,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人的音容笑貌,他的身心似乎得到了巨大的放松。这样的放松对于他来说,可谓少之又少,所以他很享受这短暂而又来之不易的时刻。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
忽然,在街对面的一家画廊,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罗洛,他不会认错的。他站在店门前,似乎在跟店家的老板叮嘱些什么,然后便离开了。
陈林枫没有追上去打招呼,而是直接走进了那家画廊。
一踏进店门,一幅肖像画吸引住他的目光。
那幅油画画的是一个年约十岁,有着一头乌黑卷发以及灰褐色的双眸,展露着甜美笑容的小女孩。他愣住了,并非因为那精湛的画技,也并非那女孩美丽的容颜,而是图中的女孩与他知道的某人实在相像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地步!
怎么会这样?
他走上前观察着那幅画,然后在画的一角看到一行小字:“罗莉莉,绘于十岁”。
莉莉?
她又是谁?他想起佳佳与拉拉,顿时明白了——她们其实都是这个女孩的替代品,因为她们都跟画中这个叫罗莉莉的女孩长得颇为神似。
于是他上前询问老板。
从老板的口中,他得知这幅油画的主人想为它装个新画框,但他更想知道的是这幅画的作者是谁,还有这画画于何时。他很幸运,因为老板刚好认识这幅画的作者,而且那位艺术家就住在离这条街不远的地方。他想以委托这位画家作画为由,顺利地得到了这位画家的地址,以及他的名字。
那是幢很古旧的小洋房,因为它有着尖尖的、暗蓝色的屋顶,所以很好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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