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家四个兄弟,这老三、老四是一对孪生,预备抓捕前邱老三离开灵堂去解手,回来时两人调了个个儿,给我们扑住的就是邱建设,这小子押解途中装聋作哑不说话,这会儿一个劲儿耍笑我们,要不,我再带人杀他个回马枪!”
“算了,你以为那邱社会是傻蛋,还坐在家里乖乖伸着脖梗等着你给他戴铐子?!”
“我当初就建议诱出密捕,这下子可好,溜了大鱼,抓了只屁屁虾。”卓越对这次行动本来就有不同意见,这会儿发起了牢骚。
曲江河瞪了卓越一眼,二话没说,起身推开了审讯室的门。只见邱老四正在摇头晃脑地叫喊,见曲江河进来,更来了劲。
“曲局长,一人做事一人当,杀人也不过头点地,大丧事无缘无故抓我,天地良心!我邱老四是天大的冤枉啊!”一边喊,一边偷看曲江河。
曲江河摆手,示意屋里的人都退出去,把门关死。然后用冰冷的目光逼视着对方。
足足有三分钟,曲江河没说一句话。
邱建设惶恐起来,他料定曲江河屏去左右,一定是想狠抽他的耳光,看到对方一动未动,便奓起胆子想和曲江河较劲儿,但就是管不住自己。偶尔扫到曲江河那磷火一样阴沉的眼睛,马上就想哆嗦。这曲江河可是让沧海市黑道上所有人胆寒的克星。关于他的传闻,邱建设听过很多,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对方砧子上的一条死鱼。
“冤枉你了吗?”声音不大,但邱建设觉得耳膜发麻。
“我不就那点事,法院都判过了,出来以后我啥事再没有犯,查出一起我情愿吃枪子儿。”邱建设缓口气,又赌咒发誓,“我要骗政府是丫头养的,我哥的事儿和我没一点儿关系,我要说瞎话出门叫车轧死。”
“放明白点,我们抓的就是你!你邱老四提供枪支,指使人对着他人的脑袋开枪,是故意杀人罪,为啥只以伤害罪判了缓刑?说!”
“我、我是投案首的,我不是第一被告,还有立功表现,枪是别人开的,不是我指使的……”
“自首?立功?不是第一被告?你他娘的逍遥法外整整六年了,老子一直都想找你算账,想自首,现在还有机会,但不会有第二次了!”
邱建设像突然被攥住脖子,大张着嘴巴半天没有合拢,他完全被曲江河砸蒙了。
“来人,撂进号子,严加审汛,直到他挤干尿净了为止!”
啪的一声,曲江河甩门而出,反身回到了监听室。
卓越等人听傻了,邱社会六年前的案底曲江河掌握得如此门儿清。曲江河瞪了一眼正在愣神的卓越道:“为办这起案子,你的前任队长马晓庐头顶了雷立案,检察院多次退卷,闹得老局长孙加强提前退休,你卓越难道都忘了吗,当时那句顺口溜是怎么说的?”
“大猇峪案是高压线,谁碰谁完蛋。”卓越明白过来。
“六年的悬案了,”曲江河站起身背对着卓越他们踱步,“抓邱氏兄弟绝不是咱的目的,他们充其量不过是打家劫舍的毛贼,这次要对付的是他们背后的那些人,明白吗?”
“还是局长圣明!”
“少他妈溜须拍马,要多玩点实活儿。”曲江河突然回转身,朝着薛驰说,“一交手就让人家玩了个狸猫换太子,臭不臭我的白头翁?人家说你一眨巴眼儿一个点子,你倒说说这下子计将安出啊?”
薛驰皱着核桃纹似的额头,不紧不慢地答道:“剜到篮里就是菜,装进笼子的鸟儿可不能再飞了。现在要紧的是变更刑事拘留措施,免得检察院找麻烦。我看这小子一准吸毒,可以先羁押在戒毒所,办理强制戒毒手续。还有,要秘密布控抓获邱社会,防止他铤而走险。”
卓越在一边插话说:“曲局,昨晚儿抓捕,那个副书记赵明亮会看走了眼?都是同村人,放个屁音儿都不会听错,说不定这里就有猫腻!”
曲江河举手制止了对方,“这个分析现在还缺乏凭据。邱家兄弟是一对孪生,夜不观色,误抓的几率本来就很大。我先通过巨区长了解一下,如果真是这样,正好露出了尾巴,也给咱提供了新的线索。”
曲江河对邱社会的逃跑似乎另有了新的打算。
邱建设很快被送到地处城市西北隅的戒毒所,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惧。最初,在当成老三邱社会被抓的时候,他还感到好笑,看着一大帮子被涮了一夜的警察们,他有一种老鼠戏猫的那种快意。但是,当他继而看到曲江河那双眼睛时,从内心深处打了个冷战,因为他明白:落到这个人手中,瘦鬼都能榨出四两油,自己一旦扛不住,把六年前的事情抖搂出来,他的末日也就到了。想到这里,一股仇恨也从内心升腾起来,若横竖是死,索性拼命厮杀一番。
对邱建设来说:人生就是一场厮咬,你不吃掉别人,别人就会吃掉你。为了在这残酷的世界中生存,就必须具备一副随时能咬断别人喉咙的尖锐牙齿,而且他的牙齿,很早的时候就沾满了血腥。
邱建设自幼跟着父母打鱼,四个兄弟中他生得弱小,常留在舱中看鱼。有回,父亲久出不回,他饥肠辘辘,只好从舱板底下抓出一条生鱼来吃,不料刚抓到,一只野猫就扑过来,把他的手咬得鲜血直流,鱼也被叼去。邱建设尾随直追,发现草窝中,大猫正在将叼来的鱼喂几只小猫,他用棍棒打晕了大猫,把大小四只猫排成一排,全部用钉子钉在剁鱼板上,泼上鲨鱼油,一把火烧了,听到猫们可怕的嘶叫和猫肉烧着的焦臭味道,他第一次尝到了复仇的快感,体会到了杀戮和嗜血的刺激,而野猫在他手上留下的啮痕,也给他刻下了关于生存竞争的最初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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