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盖_武和平【完结】(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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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在咫尺的罗海眼内仍含着一股冷酷的杀意,他恨透了咬子,轻蔑地盯住了黑布下边咬子那张其大无比的嘴巴。

  “你的那个兄弟死得冤枉,他们怎么死的,尸体在啥地方,我清楚一点。放了我,我会帮你弄清这桩事情。”

  罗海闪电般揪住对方的衣领,低声喝道:“死到临头,你他妈的还给我耍花活!”

  “知道这件事的,还有一个人活着,你不相信我,我领你去找。俺可以把命押在你手上,等弄清了这件事,你再剁了我不迟。”

  罗海松了手,另一只手却把刀尖顶住咬子宽大的下巴骨上:“这人在哪儿?!”

  “南港小鱼坝镇,住的地方只有我知道,他隐名埋姓,藏在深山好几年了。你放了我,我会帮你找到他,要是我说瞎话,你零刀削了我喂鲨鱼。”

  罗海突然飞起木腿,把咬子扫了个仰面朝天,几乎与此同时,他将脚下的缆绳缠在咬子的脚踝处,而后一脚踢去。咬子立即滚下了船板,迅速跌向海面,在大船吃水线的地方悬挂起来,像钟摆一样飘荡在距海面两三米的地方。罗海挥刀一砍,绳索断了,咬子跌落海中。

  这天的晚饭夏中天是在大船上的职工餐厅吃的。餐厅的管理堪称一流,全天候供餐,四十多种饭菜供人选择。夏中天一阵大快朵颐,突然觉得手机在颤动,打开以后,发现一行信息,末尾注明“金岛所”三个字。他抹了一把嘴,匆匆离席。跨上他的铃木摩托,一路向市里驶来。远远的,有一台汽车紧紧瞄着他,跟踪其后。

  曲江河在与罗海的官司结束之后,向严鸽提出到金岛分局蹲点,一头扎进了金岛派出所,连市局通知的党委会也借故不再参加。同时吩咐马晓庐把金岛所干警马不停蹄地折腾了一周,所容所貌顿时焕然一新:户籍室窗明几净,办公柜变成敞开式,办证群众的座椅和民警坐的一样高,可以与警察做平视交流。民警用语必须使用“您好”、“请走好”之类的文明用语,办证完毕必须双手递上,以示对衣食父母的尊重;送群众离去,要敬礼,手指并拢放在帽檐处,体现人民利益时刻记在脑际。曲江河带头示范着警容风纪应注意事项。马晓庐所长言听计从,表现出对自己当年师长的绝对服从与忠诚。

  金岛所对于曲江河来说可谓了如指掌。20年前他曾是这里的户籍警,就住在这栋三层拐角小楼的临街房间内。每日早上,天蒙蒙亮时,楼下的海鲜市场便热闹起来,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就如同开了锅的沸水。可如今这里的鱼行和海鲜门店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金银首饰店和饭店,鳞次栉比地排满了街头。

  时至初冬,寒风有些刺骨了。曲江河走进自己当民警时住过的房间,推窗眺望。只见无边无垠的大海上,铅灰色的云在聚集翻卷,像是千军万马贴着海面衔枚疾走,阴霾弥漫苍穹,似乎要酝酿出一场大雪来。眼前这密密匝匝的云雾,竟使那艘大船隐匿得无影无踪。对此,他不禁百感交集:一个不起眼的毛贼,一浮出海面便有那么大的神通,像一只繁殖力极其强盛的章鱼,能快速发育出无数只触须,当你触动它的时候,这种触须会缠绕你,撕扯你,让你无能为力;当你和它准备搏杀的时候,它反倒会把你先染黑、搞臭、击垮。想到这里,几分孤独和悲哀涌上心头。

  房门哗啦一下开了,是所长马晓庐用脚踹开的,他一手提着酒瓶酒壶,一手拎着一大包酱卤的下酒菜,后脚又很快钩住了门。

  “曲老师,还记得吗?十年前就是在这间屋子你领着兄弟们喝酒,那也是个大雪天,我们这些实习民警配合刑警队抓矿区那个杀人犯,那天贼冷,冻得鬼龇牙,是你把自己的酒拿出来犒劳弟兄们的。”

  桌子上的东西被清理干净,散发着醇香的酒哗哗地倒进玻璃杯,曲江河注意窗外有点点的雪花开始飘落。这样的天气让人酒意顿生。

  “曲老师,我还记得你上刑侦课时给大家讲‘酒和侦察员’的关系,还引用谁的诗叫‘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说患难战友见面要喝相逢酒,外出执行任务要喝壮行酒,下河捞罪证得喝暖心酒,破不了案要喝解闷酒,破了案更要喝庆功酒。酒和警察有不解之缘……”曲江河真没想到,他当年在课堂上信口胡侃的东西,竟如此深刻地植入了学生的脑海,不禁有些感慨,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曲老师,在学生面前你今儿得放开喝,把所有他妈的是非恩怨,不公不正统统抛到九霄云外。今天的集中行动任务已经完成,大家熬了两天两夜了,我没向你请示,就擅作主张,把所里民警全放了假,院子里就老师你我咱俩,你就痛痛快快地喝,喝他个天翻地覆慨而慷!”

  几杯酒下去,点燃起师生情。马晓庐在学校稳重老成,几年的基层磨炼,使他显得世故一点,但还不失警察职业的正义感。看到自己当年的得意门生日臻成熟,他高兴得又连喝了几杯,不觉有些微醺。

  楼下的值班室传来电话声,马晓庐下去了一趟,上来时又连连给老师斟酒,乘着酒劲儿,说话也格外放肆起来。

  “曲局,你过去是,现在是,永远是我的老师。我这辈子就崇拜你一个人。你可别认为我是拍你的马屁,我马晓庐服过谁?市里省里再大的官我都不尿,我服的是有本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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