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叔叔,我虽然干了多年公安,但回来当局长,心里还是不踏实。听说原来准备提曲江河做正职。老曲这个人我是了解的,从基层一步步上来,论经验肯定在我之上,就是个性强点儿。在省厅就听说他和市里领导关系不太融洽。要说,还是他来当局长合适。”
袁庭燎微微一笑,未置可否,既而反问道:“是不是最近曲江河给你出难题,工作不好开展?”
公安局长的位置对于一个大市一把手来说举足轻重,在袁庭燎看来,必须物选一个绝对属于自己的人。而曲江河这个人除了工作之外,和自己几乎没有什么私下交往。特别是他曾向对方交代过一件事情,这小子竟拿出种种理由搪塞自己,使他大为光火。从内心深处,他不喜欢他。在要害部门搞一个和自己貌合神离的人,正是政治上的大忌。
“鸽子啊,我向来都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袁庭燎从沙发移坐在一张摇椅上,更加推心置腹。
“我们老了,希望你能很快成长起来,在我离开这个办公室的时候,你能坐在这里。让我们的鸽子能真正飞起来,这也是我和你爸爸的夙愿哪。”
严鸽人为感动,在她心目中,袁庭燎属于当今官场中的能员干吏,没想到对自己竟有这般舔犊似的真情。政坛上的是非炎凉她并不陌生,要真正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体现人生价值,没有强有力的政治靠山是绝对行不通的。现在看来,她极为幸运。
“袁叔叔你放心,我会尽快干出成绩来。”
“不,鸽子。”袁庭燎竞断然做了个否定手势,“你刚来,还不太了解情况,这些年市里经济发展势头很猛,可积累了不少矛盾和隐患,而且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解决。钱多了是好事,可搞不好会是一种破坏力。我让发改委搞了一个调查,沧海的个人储蓄80%都攥在金矿老板的手里,这些钱又通过看不见的渠道流向了各个角落,加上还有大量的下岗职工、失地的农民,使社会问题变得非常复杂,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冒出些事情来。”他抬头望着严鸽,完全变成了对铁杆下属说话的口吻。
“公安这一块事关稳定,我不要求你搞出什么成绩来,但决不允许脚底下冒烟起火,特别是出惊天动地的大事。在这一点上,我要求你对我直接负责,和市委保持绝对的一致!”
袁庭燎叮嘱严鸽,一定不要陷到具体案件中去,特别注意防止来自队伍内部的干扰。当谈到对曲江河的看法时,表情又变得十分严肃。
“我听说,你来的第一天有人就给你颜色看了。要顶住,要有原则,这个原则就是公安工作必须置于市委的绝对领导之下。所以对公安局的问题,特别是班子问题,你要敢抓敢管,手软不得。这也是一场复杂的斗争哦。”
严鸽万没有想到,曲江河在市委书记心目中竟是如此一种形象。更耐人寻味的是,袁书记称之为这是一场斗争。看起来,公安局同沧海市高层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远非自己最初考虑的那样简单。严鸽思忖着,想延伸这个话题探个究竟,但看到袁庭燎已经儿次在瞟墙上的钟表,便连忙不失时机地换了话题。
“袁叔叔,我会在工作中按你的要求去做的。可我现在十分牵挂的倒是中天小弟,不知道他近况怎么样了?”
袁庭燎长长吁出一口气来,眼神里闪过了几缕茫然和无奈。
“鸽子啊,古人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对这句话过去理解不深,中天这小子让我领会得入木三分,他已经成了我的一块心病,可能也是不治之症啊!”他飞快瞥了一下套间的侧门,知道妻子不在,不无酸楚地说:“我是对不起你陈阿姨,她临死前放不下心的就是这件事,交代我中天的姓一定要用继母的,叮嘱我多花些精力培养他,可没想到长大竟成了这样不成器的东西!”为了克制自己的情绪,他微微闭目,靠在椅背上。
“自从警院除名之后,他就破罐子破摔。今天下海经商要发财,明天学新闻要拿普利策奖,过几天又去黄河漂流,西部探险,如今又开始鼓捣餐馆。整天神秘兮兮,像个特务。要么不回家,在家就和你夏阿姨搞冷战,生了气拍屁股就走。这不,又有半个月没有见到他了。”袁庭燎说这些话的时候,透着对儿子的怨愤,流露出对亡妻的怀念和伤感。
袁庭燎的司机小靳这时进来了,见到严鸽谦恭地打了招呼,识趣地退了出去。严鸽知道袁书记晚间还要去看一个北京来的客人,便起身告辞。不想,这时夏阿姨从房内走出来,袁庭燎就要她继续招待严鸽,接过门口秘书递来的风衣,匆匆离去。
严鸽注意到,夏令媛的眼睛略微有些泛红,方知道刚才和袁书记的那番谈话她都听到了。夏中天是袁庭燎的原配陈阿姨所生,中天从小对继母就有—种天然的敌视,加上他怪僻的性格,母子间的关系一直犹如冰炭。后来,夏中天干脆让父亲在家属院中另找了房子,隔三差五到家点个卯,表面维护着家庭关系。
从夏阿姨口中,严鸽得知:夏中天现在名义上在《沧海商报》当记者,实际上是自由撰稿人,大量时间混迹于酒吧和夜总会,结识三教九流的朋友。最近,又与人开了处名为“黑海白鲨”的饭店,据说生意颇为红火。这夏中天还有一点恼人的地方,就是在外从不承认是袁庭燎的儿子,好像在有意挑战自己高高在上的父亲。夏令媛认为,这正是折磨她和老袁的精神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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