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这样的。圣垂下眼帘,他不该对十三夜有过多的关怀。但他疲倦的回家时,总会下意识的望望托儿所,他能回家都已经是八点以后的事情,但通常十三夜也留到那时候,甚至更晚。
「…妳天天值班?」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刚将最后一个小朋友送走的十三夜有点狼狈,她隔着树篱,脸孔微微发红,「…反正我没其它的事情。」
「家长不能早点来带小孩吗?」圣有点不高兴了。
「当父母的还是有需要加班的时候…偶尔也需要放假。」她局促的笑笑,「没关系的。」
圣看了她一会儿,十三夜的神色不太好,看起来有些苍白。「晚餐吃了吗?」
「刚我弄了三明治给小朋友吃了。」她像是辩驳似的回答。
「妳呢?」
抚了抚手臂,她将视线转开。「…我没有胃口。」她咽了咽口水,「我的味觉有点受损。」
那些研究员是在她身上投了多少试剂,让她味觉受损?
「就算吃起来像塑料袋也得吃。」他走进大门,「我等妳关门窗,我们去吃饭。」
她呆立了一会儿,默默的关门窗和熄灯锁门,安静的跟圣去吃饭。
在餐听坐定,圣静静的问。「妳为什么没回到家人的身边呢?」
「我父母都过世了。」她紧张的试着抚平桌巾,「我没什么亲戚。」
「妳有很多朋友。在妳失踪的时候为妳奔走。」
她轻笑,神情放松了一点,「他们都很好。我跟他们连络过了…他们非常高兴…」她的笑容静滞下来,「但十年过去了。他们几乎都成家有了小孩,他们这十年过得非常充实,而我…」她耸肩,「我做了场长达十年的恶梦。醒来之后…我的专业已经跟不上这个世界。」
咬着唇,「说不定不只专业。呃…他们都愿意照顾我,但我不能…不能成为别人的负担。我是说,既然我还活着,又没什么疾病,我该自己设法填补这段日子的空白…」
「妳想谈谈吗?」圣问。
「我不想谈。」她很快的回答,「我还比较希望你告诉我,是谁将我取名为十三夜。」
「这很重要吗?」圣喝了口水,「妳已经不是十三夜了。」
「对我很重要。」她的声音微颤,「是他将我唤回人世的。但我、我的记忆片片段段,我连他的声音都不太记得,甚至连他长什么样子都…」
「他是个可恶的研究员,让妳吃了很多苦头。」
「苦头?」十三夜的声音扬高,「你真的知道什么是『苦头』吗?你知不知道被泡在毒水里的感觉…」她猛然将头一低,颤抖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抑,「红十字会的待遇真的很好了。我并没有什么想法,我只是想跟那个人说谢谢。」
圣没说话,只是唤来侍者点餐。等色拉来了,十三夜只是悲怆着坐着,动也没动一下。
「我会转告的。但我希望妳明白…」圣弯了弯嘴角,「他是个陌生人,妳这样很像是雏鸟情结。早晚妳会填满妳失去的光阴,遇到一个爱妳的人。妳回头想这段…会觉得很可笑。」
她笑了起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在找丈夫或者是男朋友。看,我不是美人…我甚至不够健康。而且…我四十了。天哪,我在『恶梦』之前才刚满三十,甚至跟男友论及婚嫁…做了场『恶梦』我就成了老太婆!我…」
「老太婆?」圣挑了挑眉,「我年过半百了呢。小妹妹,别让欧吉桑觉得自己很老。」
十三夜张大了眼睛。
「妳知道裔和特裔的差别除了血缘深浅和能力外,还有什么不同吗?」圣定定的看她,「特裔比较像猫。我们的青春和寿命都特别长,要到临死前才会老化。就像我看不出妳的年纪,妳也看不出我的。」
她想笑,却反而哭出来,「我不想青春永驻…我只想当个正常人,我想正常的老死。」
不会被当成怪物。是的,我明白。
「我也不想。相信我,我也不想。」
或许圣也不敢承认的是,他对这位对门的邻居投注了过多关怀,但他觉得一切都在控制范围内。
这没什么,我们都是特裔,对吗?她历经了那些苦难,令人生悯,既然都在自己左右,能帮忙的时候,为什么不帮她一下?又不用花什么力气。
但他的不安渐渐浓重起来,当他发现自己上班时会特别弯去托儿所和十三夜打招呼,一接近晚上八点就坐立难安,匆匆赶回家,他开始感觉事态严重了。
然而,当他不管几点回家都看到托儿所灯火通明,就算没有迟归的学生,十三夜依旧孤独的坐在灯下看书…
「…还不回家?」他打破沈寂,看到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可能发生了。
那个浓眉大眼的女子,猛然抬起头,平凡的脸孔整个灿亮起来…这个时候,她比任何生物都美。
「呃,想看完这本再回去。」她红着双颊站了起来,「下班了?」
她在等我。圣的心紧绷起来,接近痛苦的甜美。但不行,不可以。永远不可以开始,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
「早点睡吧。」他转身,「晚安。」
「我睡了足足十年,早点睡?」十三夜的语气有些自嘲,「你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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