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蟑螂来找我的麻烦了。
那天一个客人在汤里喝出了一只蟑螂,把我们告了。我用了很多钱才把事情摆平,不过防疫站负责人对我说,如果蟑螂的问题在整改时间内不解决,他下次就不再帮我了。
我开始绞尽脑汁找蟑螂们修养生息的栖身之处。地毯式的搜捕还是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可我却分明感觉到蟑螂们躲在某个角落看着我笑。终于,我把视线落到了那个打不开的柜子上。只剩下这个地方没有看了。
我找来一把大钳子,其实要撬开这个锁很容易,只不过我不想这样做,一旦柜子打开我将看到已经萎缩的破碎的娇妹的心。想到这个,我就有些心虚,手上使不出力气。
柜子终于还是打开了。蟑螂们水一样流淌了出来,它们冰凉的翅膀贴过我的皮肤就像那晚娇妹的皮肤一样凉,他们振翅高飞的声响让我的汗毛竖了起来。它们密密麻麻的疯狂地扑向所有能吃的东西。我被这情景吓住了,明明放进去的蟑螂的尸体,怎么会变成那么多只鲜活的蟑螂?它们不是已经死了吗?莫非它们是蟑螂的鬼?
恐怖的事情还没有结束,蟑螂们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我看见了柜子最里面,有一具老鼠大小的婴儿的骸骨。怎么我没有看见娇妹的心,那颗已经萎缩的,破碎的,可能已经被蟑螂咬得千疮百孔的心。那小小的骸骨上残存的腐败组织上还有一些透明的小虫在挪动着。突然,我想到了一件事情。
“你一定会后悔的。”娇妹在去医院的路上对我说。
我承认,是我故意推她下去的,因为她坚决不肯把孩子打掉。我明白了娇妹的意思,柜子里的小骸骨,是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我的头开始剧痛,似乎里面有只小手在拉扯着我的神经。
一只大蟑螂落在了脸上,整整六条腿稳稳站在我的脸上,这腿曾经沾染过娇妹的心和我的孩子。我重重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把它打死在自己脸上。
后来,蟑螂死去的地方皮肤开始溃烂,医生说,这不过是普通的筒线虫感染,可不知道为什么用了很多药都治不好。我每天都在家里躲着,像蟑螂一样怕光。现在我整张脸都开始溃烂了,我甚至觉得脑子里面也在溃烂。
铃蓝说她在网上查到,即便蟑螂死了,肚子里的卵也不一定死,只要合适的时候它们就会孵化出来,我们柜子里面的就是这样。
我说,不是,它们是孩子派来的。铃蓝看我的样子摇摇头,隔壁的大娘说你像中了蛊毒。我却指着墙上的蟑螂说,你看,那是娇妹,她来找我了。
十二、温床
他的头被一个透明的胶袋套住,胶袋在脖子处收口,用宽边的透明胶缠了一圈又一圈,很紧,绝对不能用手撕开,就算是正常人也不可能,更何况现在的他已经烂醉如泥。看到他安详的面容,真让人放心。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久违的微笑,从这一刻起,他再也不会离开她了。
胶袋不大,里面残存的空气并不多,他可能三分钟之内就会窒息。她计算好时间,接着开始脱去他身上的衣服。刺骨的冷空气让他的皮肤竖起了鸡皮疙瘩,没关系,这并不妨碍她用眉笔在他身上画上一根又一根的线条,然后还标记了1234的顺序。待会儿就按这个顺序下刀吧,他曾经许下誓言,要永远陪着自己,既然他做不到,就让自己来帮他吧。让他的血肉跟自己融为一体,这样,他就真的可以永远陪着自己了。
胶袋里的空气一定是用完了,他的脸色变得很红,口鼻的附近也有不少水汽凝结的小水珠,他努力地转动头,想摆脱什么。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忽然加速,他的手却变得冰凉,他在挣扎,在醉梦里挣扎。可惜,无论他怎么用力也摆脱不了,这就是他的宿命,违背誓言的宿命。——摘自岑雪小说
A、
岑雪是个写字为生的人,她曾在一篇小说里提到过,夜里十一点半是一天之中人的心最柔软的时刻,看肥皂剧也最容易流泪的时刻,最容易被往事打动的时刻。
现在就是夜里十一点半,秦朗挑这个时间打电话给岑雪,说他开始写小说了,知道她现在担任一家杂志的主编,想让她看看稿子。他还说,想见她,却被她干净利索地拒绝了。她已经不愿再回想这个男人,三年前,秦朗的确担当过她生命中最浓墨重彩的角色,但时间已经冲淡了一切。一切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不是吗。如果两年前他来找岑雪,或许她还会欣喜若狂,如果是一年前他来找她,也许她还会答应他的请求出去见个面,现在,她一转身就会忘记这通电话。
妈妈曾说,爱的背面并不是恨,而是忘却。
偌大的两层楼里只有岑雪一个人,客厅和走廊的灯又全都坏了,除了保姆房外,所有地方都码着厚厚的一层灰。三分钟后,岑雪还是决定出去一趟,见见他也罢,让他看看她现在过得有多好。
B、
从外面回来,岑雪不想再被打扰,关了手机,疲倦不堪地看着已经耗费了六个小时打扫却收效甚微的家,没有亲人的空房子,真的还能被称之为家吗?脑中繁杂如麻的思绪终于令大脑崩塌。
跟秦朗在一起的那年也不过是高二,因为爸爸的原因,家成了岑雪最不愿意待的地方。小时候,岑雪是很爱爸爸的,是爸爸让她感觉自己像个真正的公主,每当有人说他太宠她时,他总是骄傲地说女孩子就是要富着养,将来才不会被坏男生用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拐跑。岑雪知道,爸爸爱她,可他对她的爱居然抵不过那个坏女人。那个有着很复杂很恶劣背景的坏女人,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出她跟爸爸在一起不过是为了钱,她真的很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她大口骂出最难听的话,可惜,最终这念头被一秒又一秒的等待给消磨了。她说不出口,只能跟妈妈一样默默地流着泪,看着爸爸拎着箱子离开家。那个夜是她永远的噩梦,就像明朗浩荡的天忽然塌掉了一半,世界变了颜色,再也不是那个温室般的世界了,她第一次看到黑暗无比庞大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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