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滔滔不绝,好像一心一意要教化两位学生。“你们看这里,这个联合面嵴开始变钝,背侧缘逐渐形成,耻骨结节嵴正在开始消失。所以我判断她的年龄应该在二十至二十三岁之间。”
两位学生被那些专业术语弄得头昏脑胀,根本不知所云,只听懂了最后那句关于年龄判断的话。
他们正准备逃走,却被说到兴头上的于海波叫住了。“我还没说完呢。我们还可以根据骨化特征来判断年龄……”
王熙荣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受教匪浅,我还是看你的验尸报告吧!”说完,拔腿便逃。
洪建阳犹豫着,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因为他急切地想要知道死者的身份和死因。
他强打精神聆听于海波关于骨化特征的长篇大论,痛苦地忍受着那些艰涩的专业术语的折磨,什么骨化中心啦,骨骺啦,骺软骨啦,犹如在听天书……终于他等到了“年龄在十九至二十四岁之间”这句结束语,长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我们要确定她的身高了。”于海波说道。
洪建阳瞥了一眼那具骸骨。“这个应该比较容易吧。”
于海波斜睨了他一眼。“你大概在想,我们有一整幅完整的骨骼,只要用尺子从头顶到脚底一量就成了,容易得很,对吧?”
“否则,还要怎样?”
于海波端着架势。“正常成年人有二百零六块骨,它们之间通过致密结缔组织和软骨组织相连。当尸体腐烂的时候,这些软组织当然也腐烂了,缺失了,找不到了,不包括在这具骨骸上,所以你还得在所测量的骨骼全长之上,再加上软组织的厚度。好在这个厚度我们也有一个经验数字,大约是五厘米。”
洪建阳点了点头,这个他完全听懂了。“原来如此。骨骼的全长想必你已经测量了吧?”
于海波看了看记录表,“一百五十九点八厘米,加上五厘米就是一百六十四点八厘米。”
“也就是说,这具骨骸的性别、年龄、身高这三个要素都与张燕青相符。”洪建阳知道,其实于海波早就有结论了,他故意让自己把结论说出来,大概是想表明自己的严谨态度吧。“还有哪些与身份有关的特征需要鉴别吗?”
于海波叹了口气。“如果张燕青有牙科记录就好办了。这具骨骸的牙齿非常完整,一个也不少,如果把它跟张燕青的牙科照片一比对,很容易就能判别是否张燕青。可惜她从来没有看过牙医,不过就是看过也未必会留下什么记录。在农村行医的大都是所谓的赤脚医生,大多数从来没有接受过正规训练,甚至都没有上过医学院……所以,我们只好比对她的创伤记录和其他特征了。”
于海波指了指摊开在解剖台旁边的架子上的笔记本。“好在这位张燕鸿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兄长,他清楚地记住了他妹妹历次受伤的情况----时间、部位、原因,这就使我们可以将他的记忆跟这具骨骼进行比较,以确定是否存在一致的创伤。”
他把一个放大镜递给洪建阳。“你仔细观察一下她的左手小指的第三节指骨……那里是不是有一道细细的伤痕?”
洪建阳接过放大镜细细查看了一会儿,直起身来点了点头。
“那是一道已经愈合的伤口,说明是旧伤。”于海波用手术刀翻动着笔记本。“根据张燕鸿的记忆,他的妹妹在十四岁那年第一次参加夏收劳动,在割稻子的时候不小心把左手小指割伤了,流了不少血。骨骸上的那道伤口与他的记忆是相符的。”
他走到靠近骨骸脚部的地方,指着左脚掌靠近小指的部位。“这里还有一道已经愈合的伤口。根据张燕鸿的回忆,张燕青在十六岁那年,也是夏收割稻子的时候,在从水田中走上田埂时,一来可能是因为太累了,二来可能是淘气,她边走边用镰刀撑在地上当手杖,结果不小心踩在了自己的镰刀上,在左脚掌靠近小指的地方割了一道很深的口子,肉都几乎掉了下来。当时他背起妹妹,一只手捏紧她的伤口,一路狂奔到医务室。”
这道伤口无需放大镜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于海波走到骨骸的头部,再次拿起头盖骨,指着下牙床右边的第三磨牙,说:“这是颗阻生的智齿,因为牙齿萌出的位置不足而生长受阻,以近乎水平的角度歪歪斜斜地没有完全萌出,这将影响第二磨牙,使它产生龋洞,不过它没有这个机会了。根据张燕鸿的回忆,他妹妹失踪的前一年开始长智齿,位置就在右下牙床,长了一年多还没完全长出来,半个脸都肿了起来,天天喝稀粥,天天叫肚子饿。”
于海波把头盖骨放回原来的位置。“还有头发需要比对,不过那是技术科的事,结果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吧?”
洪建阳点了点头。“幸亏死者被装在了麻袋中,所以头发、骨骼一样不少,而且三年多来张燕鸿始终没有收拾整理过张燕青的房间,我们才能有幸从张燕青的发梳上取到了她的头发。经过比对,跟这具骨骸的头发相似。”
结论就摆在那里,不过谁也没有说出来。
“最后一项,死亡原因鉴定。”于海波指着骨骸的颈部。“右侧甲状软骨骨折,周围有一些血凝块,这是掐扼脖子时拇指的压力造成的。颅后还有一处挫伤,有可能是倒地时造成的,也有可能是凶手掐住她的脖子,把头猛烈撞击地面造成的,就象杀害后来的那几名被害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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