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夜想到了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
他翻开身上的背包,好不容易找出一截小纸条,那是前天早上,X留下的电话号码——他立即拨打X的电话,默默祈祷别再关机!
对方铃声响起,却不知是谁唱的歌——
〖我是一棵秋天的树/稀少的叶片显得有些孤独/偶尔燕子会飞到我的肩上/用歌声描述这世界的匆促/我是一棵秋天的树/枯瘦的枝干少有人来停驻/曾有对恋人在我胸膛刻字/我弯不下腰无法看清楚……〗
“喂。”
终于,手机中响起一个声音,说实话他的声音在电话里还挺好听的。
“我是张夜,你究竟是谁?”
“X。”他的声音就像从地底冒上来,从我的脚底板传递到耳朵里。
“你在哪里?我能见到你吗?”
“不能!”虽然斩钉截铁,但似乎有些虚弱,“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别给我捣乱,我要见到你!”
“我看到电视上你的脸了,那张照片拍得真逊,没有你真人好看。”
“是啊,我成了通缉犯,我想这与你有关系吧?”
“给你提个醒!打手机要多换地方,否则很快就会被警察逮住——哦,对不起,我忘了,你这是新号码,不是用你的名字登记的吧。”
“对。”
“好聪明啊。”
“你在哪里?”若不是怕被沙县小吃里的人听到,他就会对着手机大吼:“给我出来!”
“等我几分钟!”
X把电话挂断了,而张夜还痴痴地拿着手机,差点要把它给砸了。
他缩在角落里颤抖了几分钟,手机却突然收到了一条彩信,缓缓接收完整张图片,张夜看到了林小星的脸。
她坐在一张椅子上,双手被绳子绑住,脸上充满惊恐表情。她的脸上有些污迹,头发乱乱地披散着,不知道是否遭到过虐待。不,张夜不敢想下去了。
来信号码是X的——这个变态居然绑架了林小星!
一切都明白了,他针对的就是张夜身边的所有人!从公司经理到两年前分手的女友,从初中老同学再到合租的室友……
这些人有个共同点——张夜都想过要杀了他们——有的仅仅只是一瞬间的恨意。
JACK的星空。
因为自己的QQ空间?那些关于杀人幻想的日志?X看到了日志,所以……
张夜的心底充满悔恨,真想抹断自己脖子,向这些无辜遇害的人们赎罪!
好吧,他承认确实从骨子里痛恨经理,因为那个混蛋每天都在羞辱他,而对于在自卑中长大的张夜来说,人格与尊严比生命更重要;他也承认两年来一直幻想要杀了航空公司的前女友,因为他无法容忍自己付出了最真挚的情感,换来的却是女人的不贞、背叛与欺骗,那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他更承认从初中二年级开始,就计划着要杀死“大块头”同学,如果不是那家伙的欺凌与羞辱,剥光他的衣服把他扔在女厕所门口,导致他的心理阴影与性格扭曲,或许现在的人生会是完全不同的样子!
因此,张夜才会怀疑是不是自己杀了他们?
不,自己不是杀人狂,真正的杀人狂,却与自己只有一步之遥。
但X为什么要绑架林小星?
张夜仔细看了看那张彩信照片,把图片在手机屏幕里放到最大,发现被绑住的林小星背后,是一个类似金属机器的东西,上面依稀有颗褪色的红星,还有几个奇怪的字母。
因为大部分都被林小星挡住了,他只能辨认出其中一个——
Ю
大学时选修过俄文,他认得这是苏联全称开头“Союз”中的字母,而“Союз”的意思是“联盟”。
刹那间,脑中闪过十二岁以前,父母带着他来到的那个巨大的厂房,那台不断冒出蒸汽的钢铁巨兽……
张夜从沙县小吃门口弹了出来,飞快地跑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没有回头看他的脸,开进复兴路越江隧道,目的地是普陀区的苏州河边。
子夜,十二点,浓云渐渐散去,泄露几点星光。
出租车停在一片荒野外,里面是废墟般的建筑工地。张夜兜里还剩下几十块钱,那是买手机讨价还价找来的,却依然不够付打车费。他向司机鞠躬道歉,被对方问候了几声母亲。张夜一拳打中司机的鼻子,出租车便歪歪扭扭地扬长而去。
他记不清上一次打人是什么时候了,小学四年级,还是幼儿园大班?
张夜翻过一道矮墙,下来时几乎崴了脚,想来还是缺乏这种经验。黑暗中只剩下残垣断壁的影子,不再是童年记忆中吞云吐雾的大工厂。穿过大片破碎的瓦砾,与接近一人高的蒿草,身边就是静静流淌的苏州河。附近低洼地的水塘里,响起一片呱噪的蛙鸣。
终于,他看到那栋大厂房了,屋顶还是洋葱头的形状,曾经是拜占庭式的东正教堂。
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把满天的星光都吸入胸中。
推开那道布满铁锈的大门。
他看到了X。
十一、死里逃生
清晨,六时。
苏州河边的荒野,晨曦穿过荒草与废墟,洒在那栋破败的建筑上。墙外已拉起严密的警戒线,数十辆车闪烁警灯,还有一辆电视台的新闻采访车,将这片工地团团包围。
52书库推荐浏览: 蔡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