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事情发生。
那是某个闷热夏天晚上发生的事。在快要放暑假的时候,担任高一级任老师的一群人,为了消暑,跑到车站前面的屋顶啤酒屋去。酷热与倦怠感,就连大人的神经也跟着迟钝起来,头脑变得不清楚。高中生就更不用说了,对处处是诱惑的他们而言,暑假正是犯罪温床滋长丰润最好的时期。正因为校园内的暴力事件不断增加,照理说,应该更早摘除罪恶之芽才是。参加暑期社团活动的学生还可以放心,但对于学生在休假期间的其他言行,就不能不多加注意了。有人提议,应轮班到特别热闹的地区巡逻。但也有人持反对意见,认为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抓着啤酒杯高谈阔论,老师们的热情不断涌现。四月才刚到职的亚矢子,小口小口地喝着喝不惯的啤酒,同时讶异于这群老师充满活力的表情,想着能来这所高中教书真好。
在屋顶啤酒屋的啤酒大会结束后,一位女前辈又强烈邀约她继续玩乐。高一的女老师只有这个中年女子与亚矢子两人而已。顾虑到今后还要一起相处,如果只是和对方客套地往来,可能不太好。亚矢子即便不擅与人往来,但这种程度的事情,她还是谨记在心。恰巧这位女前辈开始醉了,咕哝地数落着亚矢子以前老是拒绝她的邀约。亚矢子听到她已经开始有些胡言乱语,心想这次大概没办法再不讲情面地推辞掉了,于是打电话告诉母亲,自己会晚一点儿回家。
女前辈带亚矢子到打击练习场去。亚矢子看到已有年纪的女性竟然爱打棒球,待在那儿。但前辈可不管她,扛着球棒就走进了打击区。投球机以相当快的速度投过来一球,前辈却仿佛经验十足,在空中划过球棒,轻轻松松就把球打了回去。前辈到刚刚为止都还醉到站不稳脚步,现在却展现难以置信的灵巧动作。只见她一面利落地挥着球棒,一面说道:“偶尔来这儿打球,可以把每天累积下来的讨厌事都忘掉。”
在前辈的催促下,亚矢子和她换了手,进入打击区。第一次握住球棒的她,面对快到不行的来球,只能瞠目结舌。前辈隔着铁丝网,在亚矢子背后不停给意见。到后来,渐渐有办法让球棒碰到球了,似乎开始抓到了挥棒的时机。一旦心无杂念,集中心神打球,就会陷入忘我的境界。用这种方式一扫闷气,还算不坏。额头上流下豆大的汗水,跑进了眼睛。妆都脱落了,她却一点儿也不在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亚矢子已经打到浑然忘我。接着,也不知道是第几球,她大棒一挥,发出了清脆的金属声。这是球第一次画出弧形,往前飞去。
打出去了!亚矢子叫着,边往后看了看。前辈已经不在那儿,倒是有个突然被她这么一叫而吓一跳的男子,瞪大了眼睛站在那儿。亚矢子也跟着僵住。等着使用打击区的男子,突然天真地拍起手来。
这是亚矢子第一次遇见津山文之。亚矢子并非没和其他男生交往过。即使家里门禁严格,但历经高中、大学时代,交往过的对象虽少,总还是有。虽然她不擅言辞、怕生,乖巧而畏首畏尾,却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不过成为社会人士后,很久没有认识心仪男生的机缘了。在这样的环境限制下,如果问为什么可以在这种地方和对方认识,大概也只能说是两人碰巧情投意合吧。
津山那年三十岁,是个服务于大公司的上班族。他说,自己只要一碰到心烦意乱的事,就会来这里挥棒,发泄无法满足的欲望。津山穿着短袖衣服,结实的肌肉清楚可见,只要一用力挥出球棒,就能轻松把球打到外野铁丝网的地方。因为流出大量汗水,隔着被濡湿的白色衬衫,能看到他背上的肌肉。亚矢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靠近如此让人窒息的男子气概,于是昏了头。
隔天开始,亚矢子只要一有时间,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人,也会跑到那家打击练习场去,次数很频繁。在假装是偶然第三次遇到他后,两人就熟了起来;之后若再碰到,彼此一定交谈。津山造访打击练习场的频率,也从那天开始急剧增加。虽然亚矢子有时也会和前辈一起去,但只要是这种时候,津山就会察觉到亚矢子异于平常的样子,而有所顾忌,不和她交谈。亚矢子看着津山的表现,觉得他相当替人着想。就因为这样,两人成了情侣。
她每星期只有两三次,可以和忙于工作的津山见面,也大概都是平常日的晚上。两人能在周末外出游玩的次数,半年下来屈指可数。即便如此,亚矢子还是觉得很满足。只要想到他,每天就觉得很充实。原来恋爱可以为生活带来这么多干劲,这是亚矢子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的。
那是两人开始交往快要半年的事。那天晚上,亚矢子一回家,就看到一个女人在家里等着她回来。那时只有母亲保子一人在家,出于担心,才请同为女性的她进屋里坐,但她却一直没说话……
她告诉亚矢子,自己是津山的妻子,名叫裕美。接着她突然跪在亚矢子面前,哭着哀求亚矢子和自己的先生分手。面对这样的晴天霹雳,亚矢子既困扰又不知所措,到现在都记不起来,自己听完那番话后,究竟做出什么反应。仔细想想,津山从没邀请亚矢子到他家里去。关于此事的回忆到这里中断,下一幕跳到自己跪坐在父亲面前,低头挨着难听责骂的画面。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她知道再讲任何一句话,都只会火上加油。亚矢子对父亲激烈的说教左耳进、右耳出,同时全心全意想着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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