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窗前的我轻轻叹了口气。
这里每一扇的窗户外面都装了绿色的铁栅栏,很难看。而且因为它,每次当我想安安静静看会儿雨时都会受到阻碍,影响视野。安装这些讨厌的铁条,据说是因为防止病人想不开砸开玻璃跳楼自杀,或试图逃离这里。
他以为这里适合拍越狱啊……
真不知道这家精神病院院长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搬来这里已经三个月了。
之所以用“搬来”,很大程度是因为这完全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
就连那张发黄的诊断证书也是我自己亲手交给舅舅舅妈的。
之前他们在家特意“大搜索”,找出了另外几张最后诊断结果写着“排除疑似”的纸。
——但其实这些对他们而言跟废纸没什么两样。
因此在我很淡定地把这张纸交到他们手里时,他们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外星人。
不过他们觉得吃惊也很正常,因为在此之前除了我,根本没有人知道这张纸的存在。
但也只是那么微小的一瞬,我清楚听到了所有家人释怀的声音。
以前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这世上的人什么都要个结果。
比如。
——八点档的偶像剧,宫女晴川和八阿哥最后在一起了没有啊。
——这本封面上印着十几个名家推荐的推理小说,到底凶手用的是什么诡计?
再比如。
——那个……甲同学,请问你向我借的二十块钱什么时候还?
——光说“我爱你”是不够的。哼,××你在这三个字后面加个期限先!
——老妈你一个小时前说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雨让我带伞,一个小时后又跟我说天气预报说明天阴转多云让我不要带伞。拜托你直说到底想干吗!
还有。
——三个月前的“绑架杀人分尸食人案”那个刘念夕的结局究竟怎样?
什么怎样。
要搁以前我肯定会反问一句。
“不怎样可以吗?”
“就是不交代结局可以吗?”
但三个月前我就已经懒得烦了。
所以还是从鞋盒里找出了那张被我藏起来的诊断书。
上面最后的诊断结果是一段长长的“已确诊”病名。
这还是我上大一、办完休学手续的当天在一个脏乱差的小医院开出的证明。
我自己去的医院,蓬头垢面。
其实也没做什么,只不过之前舅舅舅妈带我去过好几次医院,我也知道他们的测试流程,就把所有的题目答案都反过来猜了一遍。
果然,我想要的东西顺利到手了。
我还记得开这张证书时,好像原本上面写的是“轻度”,我拿到手里看了眼,觉得不妥,就对医生说“改成中度吧”。
结果他啥话没说还真照办了,偶滴上帝。
当时真感觉这家伙才脑子有病,不过我还是痛快付了两百块,又千恩万谢地向他保证我会及时去医院接受治疗。
其实我当时也真是这么想的。
舅舅舅妈早就把我当做了异类,自从我高中跟他们说我要学表演,他们就一直带我去做这些个检查,无非也就是想我搬出去。
所以当时做好了打包走人的打算就去搞了这个证明。
不过再见到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就后悔了,绝口不提这件事。
我想都已经这样了,他们也不会怎样了。
然后就又被我料准了。
不过就在三个月前,我突然想起了这张纸。
我想是时候了,就解脱舅舅他们吧。
它至少可以证明我确实有精神病,就算可以再做司法鉴定,我也有了胜算。何况这张纸的存在还有个最大的优势——它比律师还管用。律师顶多是帮我挡着一些刁钻的问题,但有了它,我只要不想讲,就不会有任何人逼我讲任何话。
谁会去逼一个疯子回忆呢。
就算我想开口他们也不会相信,呵呵。
但有时候还是会自己梳理下的吧。
比如今晚,下着细雨的好天气。
看着窗外的时候还是会想起他来。
——虽然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叫什么。
认识他是在我杀第一个小孩的当天,那天下午我选定了目标,随便编了个借口,就把这小学生骗得主动跟我走了。我们先是在电影院看了场电影,然后电影散场在老城区的小巷里七拐八拐,最后这孩子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问我:“姐姐,我们到底还有多久才到啊。”
然后我想了想,是别走了。别说小孩累了,就连我都走累了。于是想了想,就在巷口拦了辆黑车,把小孩带去那个防空洞。
拦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八点了吧,不过一路确实没遇到什么人。那个黑车的司机还是个外地人,找我说的地点靠的还是我指路。
到达终点后,一起做后座的小孩居然靠在我膝盖上睡着了。
万般无奈,下了车我只好继续背着他,一直背到之前就选定的防空洞里的那件杂物室。
这个防空洞离我外婆家很近,这间杂物室我小时候就来过。它有锁,不过有一次我捡到了钥匙,之后就出入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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