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果笑着对我说希望我送回给她我一定给她,小峰那天悄悄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
然而女孩从此没有对小峰笑过,那条头绳从此就放在小峰的口袋里,除了那天,那个失踪的孩子反抗的时候撕破了我的衣服,小峰就拿头绳把他的拇指绑住了一起。
头绳和那个孩子一起被藏了起来。
我在停尸间的墙角发现了这个,这个在那里,他一定也躲在那里。我说。
你怎么会想起来到那里去找东西的?小峰的声音有一丝怀疑。
因为我看到了那个影子,那个毛茸茸的影子,我回家去的时候,它正好闪进了那里的门。我告诉小峰。
小峰的脸色变得更白了,“我跟你去看看”,他跳了起来。
就是在那里,我指着墙缝说。停尸间分成两间,头绳是在内屋的西边角落找到的,内屋和外屋一样,有的只是停尸床。不一样的是,外屋是新死的要给家属拜唁的人睡的,内屋是死了几天还没机会烧的人睡的。
那边的屋子不就是你家吗?小峰呆呆地问我。
是的。我的脸也白了。绑着那个失踪孩子手的头绳,就在那面墙下的缝里。
那面墙就是隔着停尸间和我家的墙。
你听我讲啊,我悄悄地对着小峰说,有天夜里,就是下大雨的那天,我蹬墙的时候,这里也有人在拍墙。
你听错了吧?小峰的脸煞白。
没有,我姐姐好像也听到了。我的脸更白。
看来他真的在这里,小峰喃喃的说。躲在哪儿呢?
是啊,我看着四周。躲在哪儿呢?房间里挤着六张停尸床。上面躺着的人从头到脚都盖着白布。
我们去叫大人来吧。小峰拉着我的手说,他的手冰凉,凉的和死人一样。
我不敢。我说,如果大人们知道是我们……
那你把床上的布拉下来,看看……小峰松开了我的手。
我不敢……我拉住了小峰的手:如果布下面……
那我们逃吧,再也别到这里来。小峰建议。
我不敢。我说:如果现在不找出他,他在这里每天夜里都可以趴在墙上朝我家那边望,我在那边睡着了,他在这边就会轻轻地对我笑着,数着我的眉毛……
眉毛被数清了,我也会躺在这里,以后就没人陪你玩了。我宣布。
小峰愣愣地听完:那我们一起找吧,我从那边揭白布,你从那边揭,一起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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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不是,有胡子呢。我揭开了一张白布。一个八字胡的矮小男尸诡笑着盯着我。
我这边是个女的。小峰说。
这个是老头子。我说。老头子脸色蜡黄的怪笑着。
这人好高,也不是。小峰说。
这倒是个小孩子,但不像他。我说。
小峰跑了过来,也盯着床上的童尸看了看,摇摇头:不是,长得一点不像。
我们的眼睛同时转向了最后一张床,床上白布静静地蒙着。忽然动了一下。我紧张的气都喘不过来。
我们一起拉,小峰同样紧张地建议。
好,我同意。
一二三,我手没动,小峰一下子拉开了白布。一只硕大的黄狸猫从尸体上窜了出去,嘴里叼着什么东西。
我和小峰吓得坐倒在地。狸猫飞快的从内屋冲进了外屋,听声音从门口跑了。
你说他会变成了那只猫吗?小峰忽然问我。
但愿不会。我说。
为什么?小峰问。
因为他要是变成猫,随时可以从纱窗里钻进来,夜里咬我喉咙怎么办?我愣愣地说。
好在我们船上是玻璃窗。小峰有些沾沾自喜:刚才你看到猫回头笑了没?我觉得它笑的跟那些死人一样。
没看到,我心烦意乱地说,猫本来就长着一张笑脸,你咋知道它是不是在笑!
小峰……
7岁的我固执的从心底相信那个失踪的孩子变成了一只猫,但猫爪是不能在墙上拍出声音的。所以我相信他在白天披着一张猫皮在草地上游荡,夜里就回到停尸间脱下猫皮变成人形,悄悄的趴着墙缝盯着墙那头我的一举一动。
我笑,它也笑;我哭,它也哭;我在那边拍墙,它也在这边拍墙。它模仿着我的一举一动,等它能模仿的和我一模一样的时候,它就会悄悄从窗户里爬进来,变成我的模样生活在我的家里。
也许有一天它会气喘吁吁地跑到码头对小峰说:快来,我又看到了那只猫,就是那个失踪的孩子变的猫,它刚从我面前闪过去。而我只能披着猫皮在暗处悲伤地看着它欺骗我的母亲,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也许只有路过的老鼠才能让我忘记痛苦。
那段时间我做噩梦尤其猛烈,夜里的惊叫声让隔壁邻居都能听到。他们经常在白天询问我母亲,为什么我夜里的哭声跟猫一样。
几天后我就从噩梦里摆脱出来,因为没几天我就看到了那张猫皮。
据说是因为停尸房的尸体被啃咬了一部分,家属闹到了医院。院长紧急动员打死了医院里所有的野狗野猫,扒下了皮在空地上晾着。
那只黄狸猫的皮也在其中。但是没听说剥皮的时候皮下发现有个孩子。那个失踪的孩子的下落再次成了困惑我和小峰的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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