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太在工棚卧床不起,连着五六天高烧不退。
他生了病躺在这儿,才发现以往收工回来,只是用来过夜睡觉的工棚似乎变得截然不同。他感觉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而无助的地方。
凌太满心寂寞,生了病才深切地感到孤独。
躺在被褥上,想的却还是那个女人。
凌太正在折磨她。要是没有这层关系,他和她本来毫无瓜葛。除了让她如此误会,并利用这个误会做诱饵骗钱之外,两人之间再没有任何关系。串联两人的唯一线索,不过是勒索。唯有那时候,身为工人的他才能和所长夫人平起平坐——不,是凌驾在她之上。凌太或许爱着她,正因如此,才会忍不住想不断地折磨她,因为唯有持续那种行为才能见到她。
每当看到凌太出现,她总是用充满憎恶的眼神瞪视他。对她来说,这就是人间炼狱,是地狱恶鬼前来勒索。一看到凌太的身影,这个孱弱女人的脸就会因无限的轻蔑与嗔怒而变得苍白狰狞。
凌太每次看到这样的她都会想放弃,但如果就此让步,那一切都结束了。连接他与她的那条线将会断掉,那种痛苦更让人绝望。
凌太喜欢她,想见她,纵使会被她讨厌、被她憎恶也无妨。凌太更不想失去这个随时可以见到她的筹码。
同时,他也深感不安。
凌太趴在被褥上,抓起浅色铅笔写了张便笺给那个女人。他打算让加治替他把这封信送过去。
9
加治爽快地收下信,佯装要替他送去,却在半路上打开偷看。
太太,我受伤卧床,请你拿两千圆给送信的人。我的伤势不要紧。
加治一边撕碎这封信,一边偷笑。“笨蛋,一切都任我摆布了。”
加治前往所长家,故意按响玄关大门的门铃,他知道这个时间男主人不在家。该准备上战场了。
多惠子出来了。啊,就是这个女人,加治在心里点头。
女人看到加治,露出狐疑的眼神。一定是被凌太折磨,才会变得这么神经质吧,加治想。
“您是太太吧?不好意思打扰了。其实……”
说着,加治的一双脚已跨入玄关。一定要进玄关不可。
多惠子吓得身子一缩。
“其实,我是替太太认识的某个年轻人跑腿的。哎,不好意思。”他毫无理由地鞠了个躬,但对他来说这动作其实别有深意。
多惠子脸色一变。
“那小子最近出手特别阔绰,而我呢,基于监工的立场,便逼问他最近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起先他死不招认,经我再三追问,他说出是在问您府上拿钱。我刚开始还以为他是在胡说八道……”
加治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说完不动声色地朝女人一瞥,只见她放在膝上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果然有效,加治不禁暗自在内心冷笑。
这一次,加治从多惠子那里骗到了一万圆。
他是这么说的——保证不会让凌太再来惹麻烦了,但希望太太能拿出一万圆,因为这是最后一次,这样才好说服凌太……
多惠子不知道凌太负伤,伤势痊愈之前根本不会再来这里。
反正那之后也不关我的事了,加治如此想。只要能骗过这女的就行了,从她这里骗到一万圆,再占有她的身体,老子就可以开溜了。他的计划就是这样的。
“这笔钱,我会交给凌太的。不过,光听我这么说,太太想必不能放心,所以明天我会带凌太一起过来,让他当面发誓。当然,如果府上不方便,改在其他地方见面也行。”他说。
“当然”后面接的那些话就是他的阴谋,他明知对方肯定不愿他们出现在这个家。
想必多惠子死也不想再见到凌太,不过他应该会想跟凌太当面确认给出这一万圆后的效果。
“来我家确实不太好,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场所?”
女人果然中计了。
“那么,明天我来接您好了,口头说明您可能不好找,还是选个不会被人发现的隐蔽地点比较好吧。”
女人脸色苍白,不安地冲他点点头。
他早已想好了地点,那是个人烟罕至的地方,到时候还可以威胁她——小心我告诉你老公哦。之前她不断拿钱给凌太不就是最有力的把柄吗?这是最后一次,她不可能不答应我的要求,虽然多少有点冒险,但这样才刺激。
加治满脸喜色地回到工棚。这个破工棚,只需忍耐到明天了。
他往凌太的枕边一站。
“喂,信我已经帮你送到了。”加治故意满不在乎地大声说道。
“谢谢,对方没给你什么吗?”凌太狐疑地问。
“什么也没有呀。”
(笨蛋!瞧你那一脸无知的蠢样。)
加治在心里窃笑。
凌太默默地凝视着加治。
10
翌日,凌太躺在卧榻上,某人的说话声传入他的耳中。
“加治那小子,我看到他和住在员工住宅的太太往山坡上走去了,不晓得打算去哪里。”
是中午回来交班的工人说的。
凌太瞬间从床上弹起。
“你说加治?你是在哪里看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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