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S老师手拿手术刀,站在了患者头部后方处。平时做手术时,他都会用惯用的德语骂我,那一天,我只在意三氯甲烷了,比平时要磨蹭一些,所以S老师骂我比平时骂得更凶了。他边骂,边挖出了鲜红的眼球,迅速做完手术就走了。放在纱布上的、被挖出来的眼球和正常的眼球没什么不同,它好像仇恨地瞪着我,一瞬间,我的心里还咯噔了一下,我用镊子夹起它,迅速投到护士准备好的装有固定液的瓶子里。之后,用绷带包了起来。通常即便剔除一只眼球,为了避免对另外一只眼睛的刺激,两只眼睛都得用绷带缠起来,两天之后才能露出那只好眼睛。我把患者眼前到后脑部的头发包了起来,然后用绷带把她的眼睛包了起来,做完这些后,我把还没从麻醉状态中醒来的患者推回了病房,做完剩下的工作。对没有出现我预期的结果,我感到非常失望。诸位可能认为我的计划果然是痴人计划,无果而终了。不过,我还抱有一丝希望。因为,我还期待着她剩下的那只健康的眼睛也患上绿内障的那一刻。
最终我期待的结果没有出现。手术后不久,患者平安地从麻醉状态中醒来,恢复了元气,当天没有再出现什么变故。可就在第二天患者开始说她左眼疼痛。摘除了右眼的眼眶当然疼了,可左眼出现疼痛该不是也患上绿内障了吧。想到这里,我高兴地在心里面叫道:“机会来了!机会来了!”
那么对S老师的复仇呢?各位,如果她的左眼也患上绿内障的话,肯定还会再做一次眼球摘除手术的。我对那次手术抱有很大的希望。那可是一个绝妙机会啊,诸位。
终于到了第三天,该拆绷带了,我非常期待这一天的到来。要是拆掉绷带后,剩下那只眼看不见的话,那正是患上绿内障的表现。这不仅能进一步满足我对女患者的报复之心,也能得到机会对S老师进行报复。
那天早上,我向S老师报告,说患者那只健康的眼睛也开始疼了。老师听了以后满脸不悦地说:
“这下可糟了!”
那天他看似比较平静,没有怎么骂我。
接着我和其他助手护士一起,跟着老师去查房。患者竟然很精神,她不断要求给她早点儿把绷带取下来。我把病人从床上扶起来,用自己因兴奋而有点儿颤抖的双手,把绷带慢慢解开了。
“取下绷带后,刚开始会有些晃眼的!”
S老师提醒患者道。
绷带完全取下来以后,不用说,摘除了眼球的眼部还是被三氯甲烷纱布包裹着。女患者原本美丽的容貌一下变得很惨淡。她用露出的那只眼睛盯着前方看,眨了一两次眼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笑着说:
“S医生,别开玩笑了!赶紧把我带出暗室吧!”
听了她的话,我们大家都颇感意外,吃惊地面面相觑。因为预感不妙,谁也没有说话。我心想,我的机会终于来到了。可不知为什么竟打了个冷战。患者的眼睛果然看不见了。
接着,患者低下头,慢慢举起雪白的双手,像在水里游泳一样,从脸颊开始向眼部触摸。就在此时,她发出了一声惨叫。
“啊……哇……医生!……医生你把我的左眼和右眼搞错了!你把我能看见的那只眼给挖掉了!呜呜呜……”
眼科医生C说到这里,略略停了一下。室内弥漫着一股阴森之气。
诸位,其实患者的病眼依然在,只是她那只健康的眼球被摘除了。因为这可怕的误诊,责任心极强的S老师两天后自杀了。诸位,S老师的误诊我想你们已经猜到了吧。那是我在强烈的报复心驱使下,采取的极为简单的一招而已。其实,我只是在给患者麻醉后,让护士去请S老师的这段时间里,给患者的病眼裹上纱布,而把她健康的另一只眼露出来而已。这就是我所说的机会。怎么样?诸位,这一石二鸟的做法岂不是我这个痴人做出的完美报复吗?
◎染血的酒杯
一
因果报应是佛教的根本思想,我们日本人受传统因果报应观念的影响,如果做了坏事的话,内心常常会感到恐怖战栗,担心自己因此会遭到报应。而且,这种恐怖一旦占据人的整个心理的话,它还会逐渐膨胀,最终导致恐怖的事件发生。杀了人之后,遭受可怕的报应,这样的例子从古至今不计其数,但都可以说是在良心自责而产生的恐怖心理指引下所招致的报应。
因为这种报应大多数都好像是偶然发生的,所以常常被叫做“上天的惩罚”或者“神的惩罚”。其实,正如Poincaré所说的一样,偶然应被看做很难找出原因的、复杂的“必然”。在奇谈怪事及因果报应故事中出现的偶然,我倒是想用这“复杂的必然”来予以解释。接下来我要讲的这个故事,就是具有这种性质的一件事。
这故事发生在我的故乡——爱知县某某郡某某村。明治38年时,从村里应征入伍的军人多半战死,村民们的神经高度紧张。在这种背景下,此事让村里的每个人都印象深刻。直到现在,村里人说起这件事都还心有余悸、战栗不已。
这个故事得从村里大财主的独生子和贫穷的弹棉花店的女儿之间的恋情说起。男的叫木村良雄,当时正在东京某私立大学上学。女的叫荒川麻子,当时二十岁,是附近一带少见的漂亮姑娘。良雄和麻子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两个人的家就在守护当地神社的小树林两边,他们从小就在神社的院子里经常一起玩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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