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近随机低声问:“阿贵小姐一家收取一百两,住进安藤坂的宅邸一年,这是真的吗?”
清太郎颔首,直视阿近的双眸,眼带袪色。
“姐姐一家六口住进宅邸,一年后,只回来一人。”
就是她——清太郎语毕,轻轻摇晃倒在他臂弯中的阿贵。阿贵眼皮微微颤动。
06
三天后,堀江町草鞋店越后屋的清太郎再度来访。这次不是阿近单独会客,伊兵卫也一同接见。这几天,阿近大致将故事原委告诉过叔叔。
“安藤坂那座空屋的怪事,尚未结束吧。”伊兵卫说着皱起眉,心系故事的后续。
“哎呀,叔叔,《奇异百物语》不是我的工作吗?”阿近语带嘲弄。
听说清太郎是个模样俊俏的小伙子,不能让你这谎话大闺女和他独处。
不过,你若坚持要和他独处,我可以回避。“伊兵违反亏道。
清太郎带着一名侍童随行,还拎着许多礼物。他鞠躬道,这是一点小意思,为这次的事赔罪,请笑纳。
“令姐情况如何?”
阿近直接问道,这是她最关心的事。清太郎称阿贵为“姐姐”,所以阿近也学他这样称呼。
“劳您如此操心,感激不尽。”
清太郎再度深深鞠躬,接着依序看向伊兵卫和阿近,才开口:
“倘若不嫌弃,之前没说完的故事,我想接着说下去,关于姐姐一家的遭遇……”
“哦,我等的就是这个。”伊兵卫放弃紧绷的脸颊,移膝向前。
清太郎一脸严肃继续道:“您能和我到安藤坂一趟吗?”
阿近惊诧地望着叔叔,似乎连伊兵卫也有些措手不及。
“去那座古怪的无人宅邸吗?”
“宅邸早不复存在。”清太郎咬牙缓缓说着。“已遭烧毁。”
就算前往也没东西好看。
“我只是希望两位能目睹宅邸确实已消失,比较能理解后续的故事。”
“我明白了,那就去吧。”
伊兵卫擅自答应下来。
清太郎事先周到地雇好三顶轿子等在外头。侍童跟在轿子旁,坐在轿中的阿近,随着“嘿咻,嘿咻”的吆喝声而摇晃,心中感到阵阵不安。若光听故事倒还好,此刻前往那怪事发生的场所,不知道有什么后果,会不会太过深入呢……
姑且不谈叔叔伊兵卫那孩子气的好奇心,阿近实在猜不透清太郎的用意,他究竟有何打算?
抵达安藤坂后,清太郎命侍童和轿子侯在坡道下,三人决定步行而上,时值晴朗秋目,天空宛如水彩染成的无垠蔚蓝。由于这里有不少寺院和武家宅邸,附近俏静无声,只听见环绕四周的树木发出悦耳的窸窣声。再过些时日,叶子便会逐渐枯黄凋落,紧接吹起渗透肌骨的萧瑟冷风。
“我们已到坡道半途。”
走在前头的清太郎低着头。
就算他没指明是“这里”,也一目了然,因为坡道左侧有块空地。那是片端正的长方形占地,正面开阔,纵深颇长。
眼前的景象十分怪异,仿佛理应存在的建筑遭到连根拔除,地面外露,有道雨水汇流而成的沟渠。
“这里是空屋的遗迹。”清太郎朝空地双手合十。
“姐姐向小姐提到的那件事,发生于十五年前。”
清太郎的外公锁匠清六,在徒弟辰二郎决定举家迁往此地时,当然没什么好脸色,提议辰二郎留下孩子遭驳回后,他仍极力反对,只是,面对一百两这一大笔钱的诱惑,辰二郎不肯听动。不得已,清六便告诉辰二郎,我会时时到安藤坂探望,要是你或老婆孩子中有谁状况不佳,不论如何,我都会抓着你们的后头,将你们拖出屋外。
然而,实际上事情并不顺利。每当清六想到安藤坂探望时,之前遭门锁咬伤,理应痊愈的伤口,便犹如突然想起似地隐隐作疼,令他发烧畏寒,躺在床上无法起身。
清六觉得此事透着诡异,更加担心辰二郎一家。于是他雇人代庖一趟安藤坂,请辰二郎到他这里。
辰二郎赶来,只见外表没异状且脸色红润,充满朝气,似乎还变胖了些。
他说阿三和孩子过的很幸福。那座宅邸相当适合居住,他们宛如置身天堂,甚至对那一年的期限感到可惜,很想永远长住——辰二郎滔滔不绝,不需清六开口,他便神情陶翠地直夸安藤坂的宅邸。
今后每半个月,你都要来这里露个脸。辰二郎爽快地答应清六的要求,每半个月一定会来一趟,每次都笑容满面地描述在宅邸里的快乐生活才离去。
就这样过了十个多月。
“爷爷告诉我,那天像今天一样。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清太郎仰望蓝天,继续道。
“辰二郎先生第一次没在约定的日子前来。”
清六等了一整天,隔天也耐心等候,接着又多等一天,便再也按耐不住。
清六想前往安藤坂,偏偏闪了腰,但这回他意志坚决,绝不罢休,于是请工匠朋友及邻居以门板抬他过去。
他隔着宅邸外的树篱朗声叫唤辰二郎,然后呼唤阿三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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