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貌美的姐弟亲密地边走边聊,天真可爱的妹妹一会儿在前,一会儿在后,张大乌黑的双眸仰望着姐姐和哥哥。
“难怪路人都会转头多看几眼。”
“不只转头看,还跟着走。”说道这里,阿福又笑了。“他们也像跟屁虫一样。”
“真叫人羡慕。”
“小姐,您也是如此吧?”阿福开玩笑地睁大眼、微微挺身,朝阿近上下打量。
“一定有人在追求您,甚至尾随在您身后。只不过,您似乎都没发现。”
这不会是故意的吧,阿福装糊涂似地补上一句。
这时,她手中的茶碗倾斜,沾湿了手指。她搁下茶碗,优雅的取出怀纸擦拭手指,低语道:“我真的是笨手笨脚。”
阿近并未因这玩笑话生气而想还以颜色,只是调皮的问:
“阿福小姐,您与令兄市太郎先生感情很好吧?”
“是啊,”阿福颔首应道,“他很疼我。”
“这样您不会嫉妒吗?在您和温和的哥哥之间,突然插进漂亮的姐姐——两人的相处如同和您在一起般融洽,不,也许远远超过。您不会吃醋吗?小孩子常有这种情绪。”
阿福的视线停在阿近脸上,表情倏然消失。阿近以为惹恼她了。
阿福眨眨眼,原本折好准备收进怀中的怀纸,在她手中捏成了一团纸球。接着,她望向自己的拳头低语:
“我才没妒忌呢。看哥哥和姐姐互相友爱,我也很高兴。”
既然如此,为何目光这般晦暗?阿近微感讶异,只见阿福握拳的力道又加重几分。
“要是能妒忌就好了。”
倘若有谁介入其中……她沉声道。仔细一看,阿福紧咬着牙。
“介入?”阿近反问,这下换她收起脸上的表情。之前阿福的故事中,依稀有句相应的话——冷静一想,夫妻倒另当别论,形容姐弟间的感情,这话不太妥当。
没错,就是“情同连理”。这不是比喻男女相爱的用语吗?
阿近一阵心神不宁,难道……
阿彩回来后,石仓屋的担忧已除。秀丽聪颖的三姐弟身上,不该残存任何阴影。
然而,阿福却说石仓屋最后走上灭亡的命运。
“小姐。”
阿近应声“是”,全身紧绷。
阿福的眼神飘忽。踏进黑白之间后,潜伏在她体内的黑暗之物终于逐渐显露。为之前的故事重新上色的时刻到来。
阿福的话声和她的眼神一样,微微颤动。
“您认为世上有姐弟演变成恋人的吗?”
04
之前令阿近心神不安的疑惑,既非胡思乱想,也非过度臆测,而是直指核心。
这不是能够轻松回答的问题。
黑白之间里,一股冰冷的沉默轻轻流进对坐的两个女人中间。从和阿福会面的那一刻起,阿近便莫名有种亲近感,仿佛与年长几岁的儿时好友久别重逢般轻松自在,直到现在才恢复为原本的自己。阿福是说故事的人,阿近是聆听者。阿近得出言诱导,尽力地问话,阿福则要努力地说故事。最后,不论引导出的故事有多丑恶,阿近都需概括承受,这是黑白之间的规矩。
“您确定……真有此事?”阿近问。
“如同先前再三强调地,姐姐是个闭月羞花的大美人。”
在两人之间凝聚不散的冰冷气氛包围下,阿福细声补充。
“家兄市太郎待在她身边,想必也为她的美而陶醉忘我。”
可是,一般的姐弟不都会自制吗?
像我也是——阿近的心思蓦然从阿福身边移开,反观自己。不管怎么,喜一永远只是哥哥。松太郎犹如兄长,毕竟不是亲哥哥、而尽管对松太郎怀抱淡淡的爱慕和憧憬,阿近仍明白他并非恋爱的对象,因为父母告诫过她。
即使是孩子,只要交到便能明白。虽然理解的方式有误,还是会接受这个道理。当中的区隔即在此。
“出生后一直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懂事前便已习惯姐弟的分际——这讲法或许有点奇怪,不过,我认为只要建立起姐弟的关系,就不会发生那种事。”
说到这里,阿福突然垮下肩膀,好似顿时失去支撑。
“但是,如今说这些话都没有意义了。”
她状甚疲惫地缓缓抬起头,指尖轻抚不显一丝零乱的发髻。
“因为我对哥哥从未有过这种念头……”她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之色。“只能认为一切都怪姐姐的旧疾。”
那时好时坏,顽强难除的咳嗽病。
“自幼与家人分离,长大成人后突然康复,得以返乡。是的,姐姐的病就是这样,很像在恶作剧吧?与其说是病,更像是诅咒。”
阿福的话仿佛暗指阿彩的病有思想。不过,每当阿彩想回江户,一越过边界,咳嗽便会猛然发作,确实让人不禁觉得冥冥之中有股意志驱使。且在阿彩出落为娉婷美女之前,这病一直潜伏暗处,益发加深此种联想。
“没错,那的确是诅咒。”
阿福恼怒地咬牙切齿道。
“爹娘左思右想,怀疑是我们的祖先曾悲惨殉情,或某个伙计想和我们的祖先结为夫妻却未能如愿,感叹着世事无常,抑郁而终。这些男女的怨念化成诅咒,为石仓屋带来灾祸。因此,一度还频频请修行者或祈祷师到家里占卜及除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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