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到底怕什麽呢?
它已经杀了破百人了,还没人找出它的弱点。我又能妄想自己能伤害它什麽呢?我并不比警方检调等单位专业,也不是什麽有修行过的法师巫师乩童,我又能做什麽呢?
打扫完房间,扫过拖过一楼地板,我累了。
但我还是拿起刷子和盐酸去刷浴室。
倒不是说我们家脏到不能见人,也不是奶奶有洁癖,我们非得扫得有多乾净才能让她搬进来。只是希望她能搬进一个舒服的地方,而且我们也不希望打扫的工作落在她身上。
我打开浴室的灯,把盐酸喷在瓷砖地板上,看着这浅蓝色杏仁味道的液体冒着泡泡。
盐酸,腐蚀着污垢。
我看着这景象愣了愣。
接着我放下刷子,转身冲进房间打开电脑,上网搜寻资料。
在众多具有腐蚀性溶液中我选了调配简单、材料购得容易、价位低廉的一种强硷物质。
摧毁,我想着,颤抖着,觉得有这个念头的自己开始变得和它一样可怕。
连续好几个傍晚过後,我到处在走路能到的范围闲逛。
人烟稀少的公园,无人的校园,寂静住宅区的暗巷,废弃的大楼,工地。
无脸人依然在全国各地犯案,但我就是遇不上它。
是不是非得要在封闭式的空间才行呢?
从我有了想摧毁它的想法开始,已经连续一个多月毫无进展,我有些灰心,也几乎怀疑它已经遗忘我的存在了。
是不是它只挑孤单害怕的人下手才觉得有趣呢?是不是代表,我变得够坚强,足以令它对我失去兴趣了呢?
就在我要放弃今天的行程打道回府时,我听到一声闷闷的,微弱的尖叫。
从哪里传来的?
我停下脚步,四处张望,倾听着。
公园的方向。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即使是空旷的公园也无法一览无遗。我一边往公园迈开步伐,一边继续留意倾听。
就在我来到公园中央时,我什麽也没听见了。
正当在我迟疑时,比刚才更清晰的尖叫从右手边传来。
公厕!
我冲了进去,听见其中一间里面传来扭打声。
「快出来!」我喊道。
我在外面帮不上忙,这种门锁没办法从外面打开。幸好正当我乾着急的时候,门打开了!
一个已经全身是血的小男生冲了出来,在他後面的人我不认识。
但那表情我是熟悉的。
「快出去!」我推了那小男生一把,他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厕所。
他还跑得动,应该没有大碍。等他一出去应该就会被跟踪我的便衣发现了,便衣应该会叫救护车,我心中盘算着。
「无脸人!」我面对着它,一步步向门口退。
它又露出它那扭曲的笑容。
「你休想再去伤害任何一个人了!」我退到门口,鼓起勇气将准备已久的强硷溶液朝它泼去,然後转身跑到公园广场中央。
接着,我,那小男生,便衣警察,目睹着难以形容的一幕。
它缓慢地从公厕里走出来,脸上像是颜料被泼到水一般的滴滴答答溶解掉落,露出了以往我们只有在监视器上看过的「没有脸」!
「黑~嘉~丽~」它沙哑的声音这次不再得意洋洋,而是阴森如从地狱飘荡出来一般,充满怨恨威胁的语气。
这位便衣大叔是有配枪的,他立刻拔枪对着拖着脚步朝我们走来的无脸人连开了数枪,但中枪的无脸人像是毫发无伤似地继续走来。
而且即使它没有脸,没有表情,我们却莫名地感受到它的怒气与怨恨,背脊莫名地感到阴凉,毛骨悚然。
「报警!」这是我情急之下跟便衣警察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我就是警察!」他脱口而出这句话之後,又紧张得对着无脸人开了一枪。
我猜他该换弹匣了。
「我已经通知救护车和局里了!」便衣大叔用很紧绷的语气对我喊道。
「我受够你了!」我终於体验到古人说的背水一战是什麽意思,随着它离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近,我所受到的压迫越大,所能作出的选择越少。
於是我把仅存的溶液泼了出去。
它那已经无颜的脸开始腐蚀出洞来,冒出恶臭的味道。
更可怕的是,由於这样的近距离,我听见它的声音是从那些腐蚀出来的洞中传出来的。
「黑──嘉──丽──我──会──去──找──你──」
我差点没这样晕过去。
救护车到了,警察来了,无脸人也跑了。
那小孩是跟父母吵架赌气离家出走的,一个人在外游荡临时很想上厕所,就在公厕内遇上了无脸人,然後遇上了我。
我最後是坐警车回去的,因为我已经整个人虚脱无力了。
我摧毁不了它。
一想到那恶臭的味道,那从腐蚀出来的洞中冒出来的声音,我就想把自己藏到这个世界以外的地方。
我又开始害怕。
我害怕被它找到。
我不知道会发生什麽事情。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它不缺乏凶残手段的创意,而且它总有办法出现在你落单的时候。
「黑──嘉──丽──我──会──去──找──你──」
有谁能,求求你,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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