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阎初说。
「不重要,不重要,」米蕾拉瞪着天花板。「对你来说什麽才是重要的?打从一开始你就一脸什麽都不在乎的样子,那你干嘛来这里?」她的视线从天花板拉回来瞪他。「又干嘛要留下来?」
阎初没理会她。
「还是你穷当饿死,别的地方的伙食没这里的好?」
阎初还是没理她。
「喂!你是漂流木啊?半声不吭地随波逐流?浪往哪儿的岸边拍去你就搁浅在那滩上啊?大木头……」米蕾拉说着,屁股往地板上一坐就不起来了。「而且还是给虫蛀成空心的大木头才能漂得这麽远……」
阎初笑了。
「嗯哼,还知道要笑!我就不懂,人活得好好的,干嘛非得要等到别人说你是虫蛀空心大木头才吭声呢?」
「你的漂流木理论不错。」
「哇,原来你也是会称赞人的啊?」
「这方面我一向不吝啬。」阎初说。
「还真是看不出来呢!」米蕾拉用鼻子哼了一声。「算了,看在你难得说一次人话的份上,不和你计较。」
米蕾拉嘿嘿笑了一下,往阎初这边凑过来。
「听说你跟我爸说你在找爱人啊?」米蕾拉一脸八卦。「她长什麽样子?一定是个大美人吧?你有没有随身携带她的照片?能不能借我看一下?」
「你的日子过得太无聊的话,令尊应该很乐意帮你多请几个老师来,让你多学几种才艺。」阎初说。
「我是日子过得太无聊了没错啊!谁要学那些根本用不到的东西啊?说好听是才艺,但实际上就只是发明出来让人活受罪的事情而已,什麽吃个饭要这样那样地吃才会像个淑女啦、走路要这样那样走才会仪态优雅啦、琴要这样那样地练才会学得好……真是放屁!」米蕾拉说着火了起来。「究竟像不像个淑女有什麽重要的?我又不必靠这个过日子──说起来我还真宁愿去当个农妇,起码天天还能出门看看植物动物,不用天天关在这里哪儿也去不成」
「农妇的生活也会有辛苦的地方。人不用羡慕别人,谁的背後都会有不快乐的时候,只是其他人不一定能看见罢了。」阎初说。「就像别人光看表面也可能会羡慕你一样,甚至是明知道你的日子无聊也情愿和你交换人生的。」
「我的确听说旅人的日子有很多的不方便,会遇上很多不可预期的危险和麻烦,或者是各式各样的困扰,」米蕾拉用手指卷起自己的头发来缠着玩。「可能会被抢劫、挨饿受冻、好几天不能洗澡、睡在臭气冲天的家畜堆中……这些都是我光想就觉得讨厌的事情,可是我就是想试试看,就算只有一次也好,总之就是想要体验一下不同的冒险,再不济就是只能去外围的村子晃晃也好啊。」
「运气不好的话,只要遇到一次心怀不轨的人,你的人生就结束了。很多盗贼下手是不留活口的。」阎初说,略过了女人可能遭遇到生不如死的悲惨境遇。
「反正人都是会死的,就算住在这里一直都不出去也总有一天要死啊,那还不如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样子……我不想当一辈子关在笼子里的宠物,所以我是不养宠物的噢,我觉得那样子的动物光看就觉得悲惨,就像看到我自己的人生一样。」米蕾拉说。「而且我……我也害怕我变得像爷爷一样,如果我也变成那样的时候能够生活在无人的山林之中,日子应该也会过得比较快乐吧?我……我也不想伤害别人,可是都变成那种样子了,还是希望最後的日子不是被链子拴着、眼罩箝着度过的。我其实不懂为什麽不就让爷爷去了呢?他一定也不会希望自己是这个样子苟活於世吧?」她想到自己最後说的事情不禁发起抖来。
看来米蕾拉对於地下那一堆乱爬乱窜的东西毫不知情。
「你……你能不能对我说实话?爷爷那样到底是有没有救?」米蕾拉跪立起拉住阎初的手问。
阎初叹了气。
「我无法向你保证。」
「我……我想也是啦,」米蕾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放开他的手。「这麽多人尝试过都没用了,也不是你的错。嘿,你还没说你的爱人是什麽样子的呢!刚才被你转移话题成功了!」
「这和你没有关连。」
「别这样嘛,反正我又不会说出去,呃,就算我说出去这消息也不会外流……吧?我都承认我日子太无聊了,你就当好心告诉我一点新鲜事嘛。」米蕾拉开始装可怜。「或许我能提供一点意外的协助也不一定啊!」
「虽然这一次我不想泼你冷水,但是这件事没有你能帮上忙的地方。」阎初说。
「那……」米蕾拉掩饰不住自己的失望。「要不然你说些旅游见闻也好,我对这种东西很有兴趣的。」
阎初对她的同情不是因为她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也不是出自她笼中鸟般的人生,而是因为她对自己处在被恶意包围的环境里成长,却对此毫不知情。等到她必须面对真相的那一刻到来时,她将会有多无助?
阎初起身坐到床头柜旁的椅子上,然後指着离他最远、离门最近的一张椅子。「去坐那边。」
米蕾拉难得乖乖听话,顺从地走过去坐好。
於是他随意拣了一些旅途中的琐事说给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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