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如此。」融雪直接略过赫塔说她们对赫塔负面评价的部分,她不想和赫塔争执这个,以免在取得赫塔协助这件事情上节外生枝。除此之外她不怕在任何议题上直接反驳赫塔。
「当然……你知道,一切总会如你所愿的,就像年轻时的玛琳一样,你们总能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赫塔又喀喀笑起来。「然而小心你们以引为傲的聪明小心机……它们总是牵引你们走向悲惨的灭亡。」
「谢谢你的警告,不过如果你真的是出自於关心,想必会用行动而非言语来帮这个忙。」融雪反唇相讥她只是假好心真嘲弄。
「小女孩,那不是我的义务,而是你自己的责任。」赫塔像是发现了什麽吸引她注意的事物般,说话速度慢了下来,原本撇向一边的头也转过来,正面地仔细盯着融雪瞧。「我不过是个把事情看得比你清晰的旁观者罢了,你是死了还是活着对我来说都没有实质上的影响。」
赫塔想出来她所发现的是什麽了,融雪看起来丝毫没有因为杀人计画成功而感到高兴,反而像是受到了某种必须小心地在她面前隐藏起来的打击──这真有意思。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最初提出要杀光整个家族的计划的人是玛琳,而这可怜的小女孩一开始只想带着母亲平安逃走而已,在明白了逃跑无望之後才转而认同玛琳所说的,因为她也没别的选择可选。但是正当赫塔想利用这点来挑拨离间的时候,融雪却比她先开口了。
「你只是不甘寂寞而已。」融雪说。
「什麽?」
「不甘心总是只有你自己孤孤单单的,好像其他人都存在於一个你只能看得见却进不去的世界里。」融雪直视着赫塔。「所以你看到别人的不幸就沾沾自喜,想说服自己那个世界也没什麽好的;但是另一方面你又压抑不了渴望想去靠近,所以就老是说些风凉话来藉此和对方产生交集。」
赫塔完全说不出话来,她一向运转速度飞快的脑袋此时就像突然当机一样瞬间动弹不得。她张着口愣在那儿,看起来相当傻气,连脸似乎也没这麽尖了。
「简言之,你很幼稚,身体虽然长大了,可是心还是个小孩子。你没有在成长的过程中学会如何好好和别人相处,老是用自己那一套似是而非的逻辑来面对世界,却又纳闷为什麽自己这麽不讨喜,也纳闷为什麽其他人彼此之间可以处得那麽融洽。」融雪看着赫塔张开嘴想说些什麽却说不出话来、而且还忘了闭上的样子,知道自己完全说中了。
如果融雪过的是无忧无虑的生活的话,她是会同情赫塔的。赫塔在生前的孤单与痛苦延续到了死後也不曾停止折磨过她,而且她从来没有机会明白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这里的众多亡魂中只有赫塔是自由的,她可以想去哪就去哪,不像其他人受限於诅咒而只能在自己死亡地点的附近徘徊,但是她却一步也没有离开过,甚至连离开的念头都没动过。因为就心灵上的意义来说,她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赫塔完全没有可以牵挂的人事物,没有能够在她内心中产生一点温暖的小回忆,她被自己的偏执禁锢在此靠着期待别人的不幸获得一些扭曲的慰藉,然而充斥她内在永无止尽的孤寂感从来没有放过她。
这就是融雪在先前说过的,赫塔其实非常渴望被了解、被关爱,只是她从生前到死後全都用了错误的方式不断去索取,然後不断失望。
在赫塔反应过来後,她所做的第一个动作是转过身去背对融雪。她双手摀着脸,融雪看着她的削瘦的双肩颤抖着。
「不准你同情我!」赫塔尖叫。
「我一点也不同情你,」融雪以平静的语气说道。「我没有多余的同情可以分给你,真抱歉。」
「你这个狂妄的小孩,竟敢说一个年纪比你大上太多的人长不大!」赫塔继续尖叫。
「是不是狂妄我不知道,不过那就是我看到的事实。你可以反驳,也可以不承认,但是我想你自己其实很清楚,否则你不需要反应这麽激烈。」融雪回答。
赫塔的确是想反驳,也不想承认融雪所说属实,然而巨大的情感反应排山倒海而来,她毫无抵抗的能力。终於──终於有人看见她的寂寞,终於有人能懂这个世界是如何排挤她的,虽然融雪用的是另一种说法,而且还指责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赫塔哭得像个孩子般。她已经记不得多久没有掉过眼泪了,更遑论是在别人面前毫无防备地哭成泪人。
其他人对此感到不可思议,尤其是玛琳。玛琳从来没见过赫塔哭过,或任何脆弱的模样,她总是看起来不可一世,态度永远像一道厚冰墙,让所有不小心撞上去的人头破血流。
融雪静静地等待赫塔哭完,其他人也不发一语。许久以後赫塔的抽泣声才逐渐转小,但她似乎打算哭个没完没了似的,一直没有停止的时候,哭到後来赫塔竟然直接消失在她们眼前。
没人知道赫塔躲去哪儿了,或许她是想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好好发泄一场吧。大家都能理解或许她在这种时候想一个人静一静,但奇怪的是,从此之後赫塔再也没有出现过。
随着时间过去,融雪开始担心赫塔是不是真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只不出现在她们面前而已,而是不存在了。
「放心,她还存在,」玛琳安慰融雪。「我能感觉得到她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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