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该死的感觉,不能控制自己的感觉,竟然又回来了……
他眼前出现斑斓的色彩,在光影缭乱中,他似乎看到一个人的脸……
是谁?是简遇安,还是……舒子伽……
错觉吗?
他把眼睛努力睁大了些。
那不是错觉。
简遇安在车窗玻璃外看着他,她的呼吸很急促,胸口上下剧烈起伏着。
修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她是去做什么了,后座的车门就被她猛地一下拉开。
一阵劲风挟裹着雨水扑进了车内,几滴冰冷的雨直直滴在他脸上,修已经渐趋麻木的神经受到这冷意的刺激,有些清醒过来了。
安俯下身来,捧着他的下巴,无比干脆利落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她的嘴唇冷得吓人,还哆嗦个不停,托着修下巴的手也是冰凉,这些刺激交叠在一起,终于把修从休克的边缘拽了回来。
这个吻足足持续了十秒钟,安才直起身来,她的声调坚定得不容任何人置辩:
“没有万一,如果做事只去想那个万一,那就什么事都做不了了,你给我记住,你要是敢死,我就和别人跑了。等我20分钟,我一定能救你,你等我!”
说罢,她把车门敞着,向山下大步奔去。
修仰面向上躺着,他闭上眼睛慢慢想了想,又想了想,安刚才那句话,说什么来着?
你要是敢死……我就和别人跑了……
修从胸腔里硬生生憋出一口气,腹部的伤口从麻木中清醒了过来,重新剧痛起来,而麻木的感觉向上延伸,停留在了嘴唇上,不再动弹。
第三十六节遗失的过去
安在雨里疯狂地奔跑着,她的眼睛,鼻子,包括嘴里都渗入了雨水,她上半身只穿着胸罩,但她丝毫不顾,任凭仿佛被冰冻过的雨水刺激着她的皮肤。
刚才她跑过了一个新的提示牌,上面显示,距离服务站还有1.5公里。
疲倦感布满了她每一个神经末梢,只要她的脚一软,她肯定就会摔倒昏睡过去,她绝不能!修还在等着她,她的承诺……
承诺……
安的太阳穴突然变得麻木僵硬起来。
以前,她也向某个人许过某个承诺,但是她没有兑现……
是什么时候?
是……什么……
接下来就是一段彻底的空白,她什么也回想不起来了,脑海中就只有一句话,那句话她记不清是什么时候说的了,但绝对是出自她自己之口:
“我会回来,你等我。我能救你,你一定等我。”
她在对谁说这句话?
她眼前浮现出一个白色的蒸汽一样的影子,但是只是昙花一现,它消失得就像它出现时一样迅速。
安被这种未知和不安定的感觉刺激得有些心理失衡了,她拼命地回想着,却是一片空白,白茫茫一片干净得让人心悸。
她的步子迈得更快了,这种焦躁和慌张,和以前所感受到的对案件的恐慌全然不同,那是一种有人侵入你的身体,取走你身体一部分,你却懵然无知,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哪个器官被人偷走了一样。
第一次,她对自己那段失去的记忆,产生了极其强烈的探求欲望!
以前,简白一直在教导她,如果真的回想不起来。那就不要去做,很多人都被过去困扰着,他们想要摆脱的记忆却被她轻易地摆脱掉了,如果眼前的东西不掌握好而是固执地一定要看到自己的过去是什么样的,反倒会陷入灰暗的怪圈。如果她想过得高兴些,就必须放弃对过去的探寻,不论结果如何,单说那探寻的过程,对她将会产生极大的伤害。
一直以来,她都相信简白是对的。而且她本人也有种预感,正如她对木梨子所说的那样,她感觉自己的过去并不让人留恋。丢掉了一点都不可惜,反倒有种庆幸的感觉。
现在她不这样想了,因为她从没有任何记忆复苏的迹象,就连一点点记忆都没有,因此她甚至常常会忘了这件事。但回想起来这么一句话之后,她油然而生了一种莫名的渴望:
渴望知道更多,渴望知道过去的自己到底是谁。
哪怕是伤害,也总比这样混混沌沌的好,这像是人的本能之一,想要了解自己。如果连自己都不能了解自己,那自己还能把握自己吗?
安终于想清楚了,她为什么会畏惧着那些不定期寄来的纸条。这连她自己都弄不大清楚原因,只是觉得恐惧,没来由地恐惧。
原来,是因为那些纸条让她感觉,有人深悉着她的过去。保管着她全部的记忆,而她本人却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她不是自己的了,而是别人的财产,是别人的奴隶,只要那个人愿意,她随时都会被抹消,谁都不会再记得自己的存在。
绝不行,我是我自己的,我的记忆,我的身体,我的思想,怎么可以被他人掌控……
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小屋子,很小,类似于一个报亭,屋内透出些灯光,看样子是有人的。她向着那个屋子急冲而去……
现在修的事情比较重要,先去求助,把修送到医院……然后再……
她的脚已经沉重得近乎僵硬了,她硬撑着冲到屋旁,大喊了两声,没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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