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抬眼望着江瓷,江瓷也沉默地回望,两下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几秒,安竟看见,她的眼圈开始发红,一滴泪从她的眼中滚下,又一滴,江瓷才又开了口,声音平静,略带沙哑:
“看,就这样的,不能哭出声,否则又会被当做病发。后来,就再也不会哭出声了,再后来,就快要忘记该怎么哭了。”
她死死地捏着高脚杯的杯柄,双目茫然,轻轻地自言自语:
“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是什么时候连笑也觉得无趣?是什么时候忘掉了龙炽曾经是我的依靠,是什么时候我已经习惯了照顾他,什么时候……”
高脚酒杯的杯柄被她生生折断,她一手拿着断裂的酒杯托,一手拿着将洒未洒的酒杯,表情迷醉而恍惚,嘴唇开合,隐隐念出“哥哥”两个字,却终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是什么时候,我们像这个酒杯,咔嚓一声,分开了呢?是我在孽镜地狱那里找到他的时候?是从精神病院里出来后,他问我是谁的时候,还是,父母告诉他我就是收养的孩子,他真的相信的时候……”
安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得要讲话了,否则,江瓷的情绪肯定会再崩溃的。
她调整好自己的语气,淡淡地问:
“你们真的分开了吗?只是依赖的对象转换了吧?他不是一直都对你很好吗?”
江瓷把坏了的酒杯倾斜着摆在桌上,杯中的液体流了出来,染湿了一小片桌布:
“那是害怕……”
安静静地反驳道:
“不,那是在乎。”
“……”
安看江瓷的脸抽动了一下,知道她的心思已经出现了动摇。
她继续道:
“在乎你,所以怕你生气,怕被你抛弃,说到底,你和他只是未成年的小孩子,小孩子在缺乏安全感的时候总会选取各种方式吸引保护者的注意。龙炽,他只是不想你离开。他也许想的是:或许我表现得不那么懂事一点,江瓷她就不会走吧。”
江瓷硬挤出一丝笑,生硬地问:
“开玩笑,我会走吗?”
安摇了摇头,平静地答道:
“你会的。因为在他的认知里,你是被领养的孩子。”
“……”
看江瓷冷漠的表情有所变化,安接着对她说:
“而且,你也产生了一个认知错误。你根本没有刻意欺负龙炽什么的,至少在我们这几个人眼里,你是在宠他。这些事情我都跟木梨子讨论过。她也赞同,而且她也分析了你跟龙炽的心理,在她看来,你是不善于表达的。是的,不是说你口才绝佳就是善于表达,你表达的东西只是你内心所想的冰山一角,大家只会注意你所说的话,因为你的话比你心中想要表达的意思更加直白。简言之,木梨子是希望你能够吐露你自己的真实想法,而不是总让别人猜测。”
江瓷埋下头去。整个身体摇摇晃晃,她的酒劲上涌,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像是马上就要栽倒了一样。
安垂下眼睑,又把装了茶水的杯子朝江瓷那里推了推,说:
“喝……”
杯子碰到了江瓷的手臂,“吧”字还未出口,江瓷整个人就像被这轻轻的一碰抽掉了全身所有的气力。瘫软在桌子上,手里还护着茶水杯,整个人都软倒在桌子边。
安眼疾手快地站起来,托住了江瓷,没让她滑到桌子下面去。
她摇了摇江瓷,叫了两声她的名字。看江瓷是真的喝倒了,才使力把江瓷抱起来,让她坐稳。随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抽出手机,看也不看,便把手机贴在耳边,温声问道:
“听清楚了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龙炽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们在哪里?我去接她。”
早在接到江瓷的电话出来赴约之前,安就联系上了龙炽。她认为,不管江瓷说了什么,龙炽作为她的哥哥,都有知道的权利。
只不过,陡然间听到这么大的事情,他的精神接受得了吗?
安试探性地提议道:
“你还在医院里,我送她回去吧?”
电话里,龙炽的声音极其坚定,不容置疑:
“不,我去接她。”
……
龙炽出现在包厢门口,是在半个小时后。
他手上还缠着纱布,刚刚从医院偷跑出来。他站在包厢门口,像是不敢进的样子,眼神愣愣的,盯着趴在桌子边喝得醉醺醺的江瓷,眉头微微地耸动着,从这个表情里就能看出他心底里的惶恐和不安。
在他的认知里,江瓷是他的妹妹,他自己甚至都忘记了江瓷是被领养的这回事了,偶尔想起来,还有点小遗憾,然而,当他得知江瓷真的是自己的妹妹时,他却不知该怎么办了。
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吗?
为什么……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
龙炽的身子晃了晃,把目光转移开,锁定在包厢里用来装饰的一面小圆镜子。
在那面镜子里,龙炽的脸先变得扭曲,再变为模糊,继而,好像变成了另一张脸!
龙炽刚发觉不对劲,就感觉世界一暗,好像一切意识都离他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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