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抬手替他擦掉了眼泪,对男孩讲:
“我们做一个约定吧。从现在开始,每次你想哭的时候,都要极力地控制自己,别让自己轻易地哭出来。你的妈妈是对你好,但她不能一辈子站到你身前。你总要从她身后走出来,保护她。到时候,你还能像现在一样。想哭就哭出来吗?”
男孩抽了两下鼻子,诺诺道:
“我……我能行吗?”
安的语气很坚定:
“等到那时候,你不行也得行。因为你是你妈妈的希望,你想让她的希望破灭吗?”
男孩低下头,声音越发弱不可闻:
“我……要是一辈子都不长大。多好……”
安知道,男孩是在和自己内心的恐惧做斗争。眼下的他,还存有一点点逃避心理。
安所要做的,就是彻底打消他这一点心理:
“你觉得,是人适应环境,还是环境适应人?小彤,你不是小孩子,你的理解力也很强,能明白我的意思。你可以一辈子不长大,但你妈妈,可以一辈子不老吗?”
男孩猛然抬起头,他的眼睛里又闪起了泪光,但是男孩的双拳在身侧握紧,他在努力地把自己的眼泪逼退。
他没能成功,一颗泪从他胖胖的脸颊上流下,流入他的嘴里。
安再次拭去了他的眼泪,轻声说:
“去睡吧。明天怎么安排,我明天告诉你。安心。”
男孩拖沓着步伐,走向了自己的房间。但安从他的背影就能判断出来,他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别说是他,连自己经过这么一番折腾,神智都清醒了不少。她渴得厉害,站起身来去茶几上倒水喝。
但在她把杯子举起来的时候,她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洗手间的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如幽灵一般的影子。
安被吓到了,险些把喝到嘴里的水喷出来,而且水呛到了气管,她把杯子随便往茶几上一顿,咳得快喘不上气了。
那个影子疾走几步,靠近过来后,安才认出了,那是修。
之前, 她一直以为修是陪着男孩在卧室里睡觉的,所以在看到修从卫生间里出来,她有些小惊讶。
修抽了几张纸,递给她,问她:
“怎么呛着了?”
安接过纸,擦去嘴角和洒在茶几上的水,她的喉咙因为突然呛到了水,火烧火燎地痛。她小声埋怨修:
“今天晚上你们俩商量好一起吓我啊?”
修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所以不理解安在讲什么。他耸耸肩,对她说:
“你刚才跟雷彤说的话……”
安把揉皱了的纸巾丢入垃圾桶,淡淡地说:
“你听到啦?”
安还没把自己的身世和修讲过,修第一次听到,难免会吃惊。
可修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略微“嗯”了一声,便继续问安:
“你刚才跟雷彤说我什么?”
安挑起一边眉毛,微笑着问他:
“怎么?你全都听到了?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修颔首,说:
“你说。”
安把手搭在修的肩膀上,直视着他的眼睛,说:
“你教他打拳怎么样?”
修好像没听清,问道:
“什么?”
安嘴角眉眼含笑,说:
“你以前,不是打拳的吗?咱们一块儿看过你打架的影碟呢,你忘了?你当时叫……‘帝王’?对吧?”
第二十九节 修的秘密
修往后倒退一步,脸上尽显不可思议之色。
这也是安第一次可以直接从他的表情、而不是要靠揣度他的心思,来得知发现他情绪的变化。
安却像是压根没说过那句话一样,悠悠地拿起杯子来喝水,好像是要给修留出足够的时间来反应一样。
修愣了片刻,一把按住杯口,阻止了她喝水的动作。他的呼吸节奏全乱了,盯着安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他自从看到那个来自2005年的碟片后,心思就不大稳定。
不是因为那个混乱的环境,不是因为图像中诡异的人们,而是因为,他看到了自己!
那是9年前的他,修就是那个在黑拳场上,成为赌注的拳手“帝王”!
他在经历过人生中一次可怕异常的经历后,由于种种机缘巧合,来到了方老板的黑拳赛场。那个方老板,就是他曾经的上司,修也是在那里,认识了方老板的弟弟,方宁叔。
他在那里进行了一年的拳击练习,期间,血与肉不断碰撞,淤青,骨折,疼痛,痊愈,强大,他是拳场上的常胜将军。但在他第一次参加正式比赛并取得胜利后,他就因为某种原因,被迫离开了赛场,去往了另一个地方。
那可以说是他人生的第二个转折点,他在那里,认识了他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人。
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修刚才心里就有着些不好的预感,胸口始终像是堵着一口气,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果然,安就向他提出了这么个问题。
那些日子,对他来说。并不是光荣的。他是一个被迅速锤炼并成长起来的斗殴机器,每日都被灌输着偏激的思想,那些思想撩拨着他内心的杂草,让他逐渐变得冰冷和不通人情,甚至于冷漠,他看到血,不会感到恐惧、恶心,而是会感到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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