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絮絮叨叨道:
“可是,学院的能力,远远超出了她的预计,向一个什么实权都没有的小片警求助,能怎么着?有用吗?而且,学院对她的计划也有所察觉了。我估计她应该是察觉到了危险,才会铤而走险,把收集好的和学院有关的第一手资料全部收拾好。假意说去调查夏源卿,实则是直接去找夏源卿了。这手有多愚蠢,你可以想象。”
“嘛,当然结局也是可以想象的啦,学院处置了她,也撞死了那个多管闲事的警察,一切皆大欢喜,是不是个ding?”
修垂下头,表情依然平淡,谁能知道。他的内心已经开始裂开一道大纵贯的峡谷,慢慢慢慢,咔嚓咔嚓,分裂开来。
他坚持地、机械地重复:
“不可能。”
平稳的声调,是他凭借这些年来向他人隐忍情绪的努力,在现在所能做到的最后的事。
6号停住了叙述,上下打量了一下修,口气中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13号啊,‘不可能’这种话是弱者才会说的话,他们接受不了,才一次又一次地否认,你不能接受她死去的消息对吗?你是弱者对吗?”
修的思维开始打绊,连同他的舌头一起,都变得迟钝起来:
“我不……是……”
6号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嘲讽道:
“你就是。你连你自己的身体都保护不好,你还能保护谁?你那廉价的保护还是算了吧?到头来,你口口声声说要保护的人,是因为你无法给予她最基本的保护而死的,你不是弱者?谁是?”
修只能徒劳地、苍白地分辩着:
“不……是……”
6号的神色陡然一变,阴鸷的眼神像黑暗一样弥漫开来:
“你怎么能到现在还跟我讲话?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杀了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烧了他!撕了他!为什么?我来告诉你。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有毒瘾吗?你以为就是接了我给你的烟?别开玩笑了,统共加起来不过几条烟罢了,除了我加入的是高级货的原因,你都没想过,在短时间内,你怎么会有那么强的依赖性?”
修的头没抬起来,只是眼睛略微转了一下,他的惨败脸色上,只有一双眼睛,微微发着暗淡的光,似乎只是在等待着6号吐出事情的原委,然后,那抹仅存的光也将没入黑暗,灭得彻彻底底。
6号脸上的讥讽之意更盛:
“你以为,你是因为什么会被人盯上?你不会以为你被绑架只是学院的考验而已吧?你以为我用手铐铐住你的手、把你吊起来抽打你,只是为了单纯地虐待你?”
修的头猛然抬起来,眼睛中的黯淡光芒仍未亮起来,却透出一股惊愕的疑问神情。
6号很享受修此时的表情,继续说下去:
“那是为了掩盖你手腕和胳膊上的静脉注射痕迹啊。那次考验里,我和学院有过协商,我可以趁你昏迷的时候,进行我的药物试验。我早就在你身体里打好了基础,也做好实验了,有的人第一次吸毒是会有排异反应的,我不知道你的体质是不是也是这样,所以才绑你来打一针试试看啊。”
修的脑袋嗡地一声,彻底混乱了。
学院……6号……自己被彻底地暗算了……
6号一脸陶醉地继续自言自语:
“我这么精心地准备了那么久,你怎么能不依赖毒品呢?不依赖毒品,你的小甜心怎么会病急乱投医来找我交易呢?不找我交易,我怎么能在偶然间发现她试图联系外面的人来颠覆我们学院呢?不知道外面的人是谁。我怎么能处决了那个多事的人呢?不处决了他,我怎么能顺理成章地通知学院小甜心叛变的事情呢?小甜心不叛变,她怎么会被杀呢?……到头来算,果然还是你没用啊,13号,你怎么就不能克服你的毒瘾呢。你怎么就能让自己这么恶心地活着,而让你喜欢的小甜心死得这么惨呢,你怎么就不来杀了我呢……”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满脸都是由于极度的兴奋散发出的狂热的光彩,甚至没发现修眼中那业已涣散的光芒,已渐渐凝聚在了一起。
6号喋喋不休地继续说着。但具体的内容,修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他的身体随着6号的话渐渐颤抖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毒瘾又彻彻底底地发作了。
骨缝里像是被泼了硫酸,千万只蚂蚁从心脏里狂涌而出迅速分散至身体各处啮咬。剧烈的痛痒让修的全身都颤抖不已,他的**似乎已无法跟他的灵魂合拍,他知道自己应该是很难受的,但心里,脑里,是完全不同于**的痛苦。
他觉得自己的胸腔已经被某种东西破开侵略,肺里是满得盛不下直向外溢的废气,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肺叶像风箱一般呼呼噜噜响着,已经存不下氧气了。
“滚。滚出去……”
修的喉咙里挤出模糊的几个音节,而这些个音节,仿佛竭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6号见状,立刻住嘴,非常干脆地退了出来。
出来后,他微笑着,朝已关闭的门啐了一口唾沫。
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让这个平日里帝王一般高傲冷淡的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可真下了血本啊。
他这样感叹着,回头就在门口看见了站在一边的18号执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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